拿什么放在你手心

《拿什么放在你手心》文/叶雨霖铃

　　我永远记得那个燠热的下午，车水马龙的街头，卓越在我身后的那声惊呼。
　　一直以来我相信命运之手在掌握渺茫的人生，如果我能够承受卓越的背叛，冷静说再见，就不会有那场车祸。
　　卓越来看望过几次，最后一次我赌气说：“要高考了，不用为我分心了。”他回答：“好。”这个字轻轻划过记忆的水面，我的世界便泛滥成灾。从此我浮在无边无际的寂寞汪洋里，不能上岸也不能睡着，像鱼一样睁着空茫的眼睛，不知所谓地独来独往。
　　秋天来了，我回到学校拿起终止在上一个春天的课本，和一群弟弟妹妹一起上课了。我知道他们在背后议论我，姚露寒从来就是被人议论的对象，被人抛弃的姚露寒更是个有趣的话题。直到菜菜在樱花树下撞上我，封存着我的大海忽然裂了一条缝！
　　那天的菜菜穿着藕色小衫，鬓上有震落的樱花瓣，唇边浮着梨涡，我有些恍惚像看见了醉卧芙蓉花丛的史湘云。她收拾起一地的书，不知哪一秒就开始笑了。“你也看《涩女郎》？我超喜欢的！”
　　我冷冷接过书，转身就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哎呀……”她的戛然而止让我回头，只见她满腮的血！
　　我扑过去：“头仰起来！”
　　她仰着脸又傻笑了：“我从小到大都这样，一撞就流鼻血，今天鼻子反应好慢哦！”我想笑，脸却很僵。
　　“我叫你姐姐吧，我超想有个姐姐！”“别说话。”“姐姐，你的下巴好好看哦！”她的眼睛转得那么灵活，我终于笑了出来。
　　菜菜对什么都有兴趣，为了研究蜗牛是如何繁衍，我陪着她在玻璃缸前看了两个小时。等到那只慢性子的蜗牛生下一堆小蜗牛，她欢呼雀跃，忽然停下来：“原来蜗牛生下来就有壳儿啊？真惨！”“可以保护它自己，不好吗？”“遇见它喜欢的蜗牛就不能拥抱了呀！”
　　菜菜眼睛清亮如水，我又一次情不自禁地笑了。
　　“所以姐姐要让我抱哦！”“你想抱的不止我吧？”菜菜瞪起眼睛，随即又笑逐颜开：“还有一个是张弦。”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张弦这个名字。
　　张弦是外国语学校的，菜菜老是问他：“有新词儿吗？”张弦笑得很大声：“有也不告诉你！”过了好久我才知道张弦收集各种语言的“我爱你”。菜菜在等，春花似锦洋洋洒洒，张弦流水一样说出他的珍藏。
　　张弦说：“我不想叫你姐！”“不行！”菜菜噘起嘴，我看着她的可爱模样笑了：“随他吧。”“那我叫你小寒。”我打了个冷战。“小寒”是卓越的专属。
　　“小寒不好听吗？”张弦漫不经心似地改了口，“那我叫你姚姚！”我松了口气，那边菜菜已经揪着张弦打起来：“你竟然敢不听我的！”“你是天山童姥吗？我凭什么听你的！”“还犟嘴！”“救命！”
　　青春的，单纯的，不知愁滋味的一对青梅竹马。我望着他们，寂寞的海水比平时要苦涩，包围着我压迫着我，鱼的宿命却让我不能闭上眼睛躲开这美好画面。
　　张弦比菜菜要忙得多，他是学生会的副主席，又参加了各种社团，菜菜笑，“姐姐是只七彩神仙鱼，而你是只八爪鱼，什么都想抓，触手快伸进太平洋了！”张弦反唇相讥：“你像只寄居蟹，闲得身上长苔藓！”菜菜听了这话往我身上一扑：“姐姐快骂死他！”
　　“菜菜不是闲，是宁静致远，就像陶潜的状态，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菜菜大笑着鼓掌：“妙极妙极，张弦你没文化就不要乱骂我。” #p#分页标题#e#
　　张弦看了我一眼，咧嘴笑了：“姚姚，问君何能尔，身远心也偏？”
　　我震动地回视他，那副含意深远的笑容还在他眼底，他的瞳仁里有个淡淡的人影。身远心也偏的姚露寒。
　　
　　（二）
　　菜菜选上了宣传委员，负责一周一次的黑板报。手下无强兵，菜菜刊头尾花粉笔字一把抓。天气渐渐冷起来，她写不了几个字就冻僵了手，从桌上跳下来唉声叹气：“这个破宣传委员不当也罢！”“忍一忍吧，录取时这个头衔多少有点帮助。”“考不上也无所谓！我妈说了，考不上就送我出国念书！不过，就不能和姐姐在一起了。”
　　我笑：“是不能和张弦在一起了吧。”菜菜脸发红了，撒着娇扑向我：“不许笑我！”我抱住这个鲜活娇妍的身体，鼻尖发酸，她很快会离开我，也许和卓越是不同的方式，可结果是一样的。忽然羡慕起张弦这只八爪鱼来，至少他丢了一样还有别的东西在手上，而我，失去了菜菜就什么都没了。
　　张弦被菜菜抓来当差，叫苦连天：“大小姐，我还有一堆卷子要做！”“你帮我抄完这一篇，我叫姐姐帮你做作业！她可是高材生！”张弦转向我：“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我连忙摇头：“别听她的。”“我不管，菜菜答应了！”张弦真的把书包丢过来，开始往黑板上抄写。看着那些整齐漂亮的字迹，这个大大咧咧的男生让我惊讶了。
　　“哎呀，早就该让你来抄黑板了！”菜菜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干，本官有赏！”张弦转头瞪我：“姚姚你看我干什么？快写作业！”
　　赶上元旦的专题黑板报评比，菜菜手却不争气地溃烂起来。临到评比前夕，菜菜在教室里忙到天黑，把粉笔一丢：“找枪手！”张弦接了电话答应从家里赶过来，我对菜菜笑道：“这个枪手倒是忠肝义胆。”
　　“他才没好心呢，他是想一辈子抓我这个笑柄而已！”一辈子的念头激荡出她满眼的娇羞。这种光芒也曾在我的眼中闪耀。“待会儿有张弦陪你，那我先走了。”
　　寒风恻恻，我拢紧了衣领，加快脚步，冷不防撞上了一个人！“哎呀！”张弦揉着下巴：“是你呀，姚姚！”我还没答话，他就一古脑说下去：“你们的门卫真是势利眼，跟他好说歹说就是不让我进来，最后我把学生证一亮他二话不说让我进来了，没想到外语学校的牌子这么好用！”
　　在暗处我还是看得到他闪亮的牙齿，他无拘无束的笑容。有一种压力从寂寞海的深处往外喷涌，像石油或者天然气或者什么都好，我在水里游得越来越不自在。如果我曾经想过再也不上岸，现在却是要违背初衷了。“菜菜在等你。”
　　张弦在背后叫：“姚姚！我也在等你！”
　　我心慌意乱地转头看他，却看见他蛮不在乎的笑。他在笑我这么轻易就上了钩？如果我是射手，我会等待；如果我是狮子，我会咬死他，可我是鱼，所以会咬住饵。他这样随意的一撩就可以漾起我头顶的浪，却在波涛未平的时候就离开，是我的飘荡无依让他张狂，还是他生性就爱无风起浪？
　　“我要回去了。”“姚姚！我知道你有故事。为那个更心疼你！你如果不了解我对你的感受，那就算我白认识了你。让我关心你，好吗？”
　　张弦终于还是放出了诱饵，好致命的诱饵。
　　他向我走来，八爪鱼突然伸出它的爪子！我拼命推开他，没命地奔跑，直到被他捉住拖进路边车棚。“你在逃避什么？”“你。”“你逃的不是我，是你活过来的机会！”
　　我无力地看着他。“我不想活过来。”“为那样一个人，你值得吗？”“值不值得我自己知道。”“笨蛋！大笨蛋！你看看我，看清楚！如果你放弃我你会后悔，后悔得不得了！后悔得想去死！” #p#分页标题#e#
　　眼泪顺着我的脸流下来。这个男孩儿的话像破冰船开进了我的海域，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只是凭着热情一味朝前冲。但我喜欢这种热情，珍惜这种热情，渴望这种热情，也，害怕这种热情。“菜菜，在等你。”
　　“如果你再说这种话我就……”他气呼呼地瞪我，就怎么样？就放掉我就转身离开？我望着地面：“菜菜在等……”他不由分说地拥住了我！耳中轰鸣，头晕目眩！在他怀里的是那个不谙世事情窦初开的姚露寒！
　　我意识迅速恢复，我挣扎着，却被箍得更紧！一片混乱中，当啷一声！我们停下来，看着地上那个滚向我身后的小瓶子。从张弦口袋里掉出来的。
　　我拣起来看，一盒冻疮膏。那是菜菜最需要的东西。破冰船驶过却不停留的地方，残冰互相碰撞。说不痛那是假的。封闭的世界已经打破，想不痛也是不可能的。
　　“菜菜会很开心的。”我把冻疮膏还给他。他就势握住我的手，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容又浮现出来：“你是在吃醋？”我已经头破血流。他只是个不成熟的冲动的小男生。他无需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任，如果我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在他的冲动里重生，我就真的是个笨蛋。大笨蛋。
　　我冷冷看着他，看到他的表情变得慌张起来。“姚姚……”“请你放尊重，我的名字叫姚露寒。”张弦的呼吸急促起来：“相信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抽出手，冰冷的空气立刻侵袭来。原来他的手也可以给我温暖。
　　“握住你的手为什么这么难？”张弦一手握着菜菜的期待，另一手还想抓住这条疲惫的鱼，是我满脸的寂寞让他觉得不抓住太可惜了？我忽然愤怒起来。卓越也许有着同样的想法，所以把我放在那么可笑的位置还能理直气壮。他说他是爱我的，可惜他也爱别人。
　　“因为你手里还有太多东西。”我甩开他，大步流星地离开。
　　
　　（三）
　　我开始躲着张弦，却不了解这种躲闪是催化剂，加速他的燃烧，也加速我的崩溃。燃烧之后是灰烬，崩溃之后是废墟。灰烬转眼随风而逝，废墟形影相吊一世。张弦要在我的废墟里寻找可以打碎的东西，我却好想学他做一层尘嚣，转眼随风而逝。冬天的阳光在苦涩的海水里艰难地探究，像命运之手伸向我的脆弱，我常常看着菜菜桌肚里的冻疮膏小瓶子，任时间流逝。
　　“又补课！”菜菜唉声叹气，“姐姐，你们那时寒假也天天上课吗？”“是的。”“上课，考试，补课！我们要拿什么时间相爱啊！”她嘻嘻笑着，“我一定要上个男生多的大学，奋战了那么多年不轰轰烈烈来场恋爱真是亏大了！”“你还是先把高考应付过去吧。”“哎呀，你怎么和张弦说的一样！”菜菜吐吐舌头笑起来。
　　情人节我收到一张卡片。一打开我就立刻又合上了！菜菜坐在我身边看漫画，随口问：“哪个不开眼的男生想追你啊？”“老同学开玩笑的。”那张写满了各种文字的卡片，每一种都在说：我爱你。
　　张弦的字迹不同于平日的四平八稳，显得有点潦草。我趴在床头一句句数着，像个得到糖果的小孩子在数他的战利品。它们春花似锦洋洋洒洒，菜菜每次都问不到的秘密。
　　寒假结束，最难捱的时期来到了。菜菜说，这是新社会的白色恐怖时期——铺天盖地的纸要把我们淹没：全国各名校的试卷，名牌大学出的练习册，每个老师都在逼复印机工作，把源源不断的复习资料砸来。张弦来的那天行色匆匆。
　　“姚姚，这个给你！”他塞给我一只文件夹，“不要给别人看，是我们学校的秘密武器。”我推回去：“我不需要。”他涨红了脸：“因为我给的才不要吗？”“是吧。” #p#分页标题#e#
　　张弦定定看了我一秒，苦笑道：“菜菜说得对，你真的像鱼。”我震动地看他，他看见了包围我的寂寞海？“不折不扣的冷血动物！”张弦把文件夹扔在地上，“随便你。”转身就走。
　　我的心底抽出一丝疼痛，随着他的远去越抽越紧，痛到后脊无法挺直！从没看过这样的张弦。让我心碎的背影。我拾起文件夹冲上去，完全不受控制地从背后抱住他！“不要走！”
　　他反身拥住我，下巴抵住我的头，喉咙的震颤也传递给了我。“傻瓜！”“你才是。”“对，我是傻瓜！我恨自己为什么每次面对你就不能把心里话说个痛快！其实我很懦弱，怕你的拒绝怕你嘲笑，那晚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我明白他说的那晚指的是什么，想到那个紧紧的拥抱，我委屈的情绪升上来：“菜菜呢？做朋友早越界了吧？”“你还怄我！”“你不是特意给她送冻疮膏吗？”“那是她妈妈托我带的，我们是邻居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发觉自己原来是只飞鱼，可以忘乎所以地跳跃着跳跃！
　　时间是种很有弹性的东西，在这“白色恐怖”重压之下，我和张弦还能挤出空闲来相聚。张弦问：“想好了考哪儿？”“北广。”“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考艺术类？”他调皮地笑起来，“不会是想听男生在新闻里说我爱你吧。”我心弦一动！这是第一次从他口中说出这三个字！我凝望着他，心底一片感叹。
　　“姚姚。”“嗯？”“我希望全天下的人都听见我说我爱你。”
　　我迎视他的目光，岸上有芳草萋萋阳光和煦，他伸出手要拉我上岸，为什么我还有犹豫？那片充满回忆的海真的法力无边吗？人鱼公主失去声音换来双腿，我冰冷的双鳍怎么才能变成温暖的手，无所顾忌地放进他手心？
　　高考结束，夏天走到最肆意的一段，我整天缩在家里上网。
　　张弦忽然从msn上跳出来！“我在你家楼下，快下来！”我伸头出窗外，树荫下靠着个大男孩，拿着手机拼命朝我晃！
　　“哈，我现在知道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啦！”张弦的嬉笑让我啼笑皆非。这些撩人心弦的话被他说得玩笑一般，我不懂是他太单纯还是我太计较，卓越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温柔，语调如诗。
　　我呆掉，姚露寒，你还在想他还在想他！
　　“姚姚？手呢？”我伸出手。一只冰淇淋递来，张弦道：“它的名字叫‘心太软’。”我迟疑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他一直在等我的冰壳儿融化。
　　张弦对我伸出手：“那你有什么可以给我？”我懵懵懂懂地跟了一句：“那你想要我给什么？”他大笑，我也意识到自己的拙笨！果然，他笑得无比灿烂：“我的要求不高，只要一个叫姚露寒的傻女生！”心慌意乱因为看着岸却不能靠岸，此刻的我终于握住了他伸来的手，靠了岸一切便都是风和日丽了！
　　
　　（四）
　　卓越来找我那天，我们在玩拼图游戏，张弦去开了门，然后神色怪异地把卓越领了进来。“姚露寒，你的客人。”他没有叫我姚姚，我回头，拼图片掉在地上。我盯着地面，不敢抬头，卓越呼唤道：“小寒！好久不见了，你还是那么楚楚动人！”
　　张弦颤动了一下！他向外走去：“你们聊吧，我先走了。”我求助地看他：“张弦……”他突然跳起来就往外跑，一边疯子似地大笑：“好热啊，谁不想吃冰淇淋？”门碰合上了，卓越露出惊讶的表情：“小寒，你们怎么认识的？”“不关你的事。”
　　卓越慢慢单膝跪下，慢慢开口，像念诗一样：“我以为可以忘记你，但只剩下想念你，我以为可以没有你，但没有你就没有我自己。我能做的就是祈求上天，能再拥有你的心。” #p#分页标题#e#
　　我被施了咒了，卓越呵，这个男生让我有过幸福的催眠，有过天旋地转的晕眩，所有美好却愚蠢的词都为他烙进我心里，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生生世世。他跪在我面前祈求我的心，我不能自已。
　　卓越握紧我的手那一瞬，眼前闪过张弦大笑着跑开的背影，隐隐约约，却越拉越紧的痛划过。
　　卓越和我一起上北京，他就读一所三本工科学院，有空就来找我，同学戏称他是北广常驻记者。通过我的关系，卓越认识了不少北广美女，秋去冬来，我捂住耳朵还是听到一些风声。卓越的老毛病又犯了。
　　可是这一次，我已经失去了张弦。我宁愿容忍卓越的再次背叛，也不想让张弦看见我做人鱼公主的梦想幻灭。
　　寒假回家，张弦还是笑嘻嘻的。“那个大众情人如何？”
　　菜菜说：“这么久了也不让我们见见？”
　　我和张弦同时叫：“不用了吧！”对视一眼，他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无奈。
　　情人节那天卓越放了我的鸽子，去赴另一个约。
　　我躲在家里看星座书。鱼身上有根侧线，标志着它的平衡，现在我身上的侧线被卓越抹掉了，我只能静静悬在海水里，哪里都不能去什么都不能做，等待他对我的最后裁决。
　　卓越捧来玫瑰：“我爱你，小寒。”“但也爱别人。”我的声音里充满绝望。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再瞒你。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现在我放弃你，因为有人能帮我更快实现人生理想。张弦常说我是个魔鬼，他是对的，小寒，我们分手吧。”
　　“你怎么知道张弦？”“他是我的表弟，几年前我决心开始追求你，他就知道你的存在。”我的头脑一片混乱。
　　“那你，有没有爱过我？”我屏住呼吸才能屏住眼泪。“对不起……”我逃开了他，带着流血的身体往海的深处钻去，这个阳光灿烂的世界太可怕了，我要沉在寂寞的底层再也不要苏醒。沉下去，沉下去……突然有笑声穿越了混浊的海水，打在我的耳鼓上！“姚姚，你怎么来了……姚姚！”
　　我晕倒在张弦的家门口，一颗眼泪落进他手中。
　　最悲惨的时刻在张弦身边度过了。他大笑着：“我很感动，你在失意的时候来依靠我。真不知道你怎么能平安无事走那么远的！”我说：“命运不许我在找到你之前出事。”
　　张弦笑着握住我的手：“我喜欢你这么说，真的！”
　　我轻轻抽出我的手。
　　张弦望着我：“难道，你对我的感情还是没有把握吗？”“我的手太小，把握不住任何东西。”
　　“不要说负气的话，过几天你就要回北京了，这样回去我可不放心。”“我好累。”“我知道。”“你不知道，我累得不想看见阳光。”
　　张弦凝望着我，半晌叹了口气：“手再小，总能放得下这个罢。”说着捉起我的手，在手心里一笔一划极慢地写下三个字，便放开了我。
　　菜菜独自来车站送我回北京。她在车窗下对我说：“姐姐，其实我很羡慕你！”“怎么？”“你们能为爱守候也是很美的事情。”“我们？”“你，还有张弦。”菜菜说完便笑，夕阳斜视在脸上，染得彤红。
　　列车一路飞驰，我一遍遍回想菜菜的笑容，一遍遍检视张弦放进我手心的三个字，一遍遍泪眼婆娑。
　　他说，“总放得下这个罢”，他说的时候，像念诗一样呢。是呵，那是惟一一次，他说了那么感性的话却没有爽朗大笑。我摊开手掌，手心里是他那三个字：
　　我等你。
　　我等你。
　　我等你。谁的声音在回荡，震撼了这片寂寞海！#p#分页标题#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