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在桥头

   烛光,似红艳的心,坐落在洁白的荷花里,鲜活地跳荡。荷花红了,脸红了,红的还有寂寞的桥。寂寞如桥,也在虔诚地等。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一支红烛,就是我们喜庆的见证,就是我们温暖的家。你会回来,循着红艳艳的烛光,回来。
   我在等,烛光也在等。
   桥下,荷已几重枯;桥上,烛已几回艳;天上,月已几番寒;人间,草已几多青。可你在哪儿呢?我在等你呀,等你的魂,跟我一起——
   回家!
   这是方圆十里唯一的桥,这是独一无二的桥,这是有记忆的桥。听!桥在诉说,诉说你我当年的仇,当年的爱。我的脸红了,发烫了,我早已忘了,可桥怎么还记得?
   从小,父亲就对我说,桥那头的李家是我们的仇人。我问父亲,是什么仇。父亲火了,狠狠地让我吃了一个爆栗。仇就是仇,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便在心里记下了,李家,也就是你家,是我们的仇人。
   只要看见你,我掉头就走,连你长啥样都不瞅一眼。哪怕所有的小伙伴都在跟你玩,我宁愿一个人发呆,也不靠近。上学了,老师莫名其妙地把我们排在一起坐,我连书包都不要,就逃了学。直到父亲到学校,苦苦哀求老师给换了座位。升学了,就我们俩考上了县里的中学,我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就为了避开你这个仇人。
   你从县里的中学考上了外地的大学,你前脚刚走,我就被县上的工厂招工进了厂。可越想躲,却越躲不过。你大学毕业回来了,也分在了工厂里。我那个气呀,气得恨不得杀了你。我请假回家了,你也请假回来,竟然和我坐的同一班车,同时下车,同时走进村。
   我写了个纸条给你,约定:
   晚上,在桥头,我们做个了断!
   那是个月圆之夜,桥下荷正盛开,有淡淡的荷香缭绕。我早早地就到了,等你。桥欣喜地等着我们俩,等待着一场好戏的到来。你站定了,我也站定了,面对面,相距不过五步。我这才看清了你,像荷一般儒雅清爽的你,像月一般温和恬静的你。我在找仇,从记忆深处,从内心深处,可怎么也找不到。找不到仇,我们怎么了断呢?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你说话了。你说,我们有仇吗?哪来的仇?我咬住嘴唇老半天,说,我父亲说我们有仇。你笑了,说,我爸也说我们有仇,可我问他是什么仇,因为什么原因结下的仇,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你爸应该也是吧?我脸红了,只有我自己知道的红。月亮也红了,它在笑。
   我们和好好吗?就算有仇,也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让它随风而去好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总之,听你说了好多,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你真能说,而且,而且说得那么好。
   你有意无意地靠近我,找我说话,帮我打饭打水,找我商量事,鼓励我学习。你像一片硕大的荷叶,刻意地呵护着我这朵娇弱的花蕾,引导和期待着我灿烂地绽放。我想拒绝,可拒绝不了;我想逃避,可逃避不了。虽然没找到仇,可仇肯定在那,父亲要是知道我们和解了,非打断我的腿不可。最最关键的,你是大学生,是厂里的干部,是实打实的城里人。我,我配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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