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的初冬

　　1

　　寒流过境，城市忽然萧索。日历上写着，立冬。洛洛想，真的是冬天来了么？在颠簸的城际列车上，一次次在一个城市与另一个城市间不断穿梭。然，没有目的，没有终点。
　　隐聿，在洛洛的记忆里，渐渐消隐的名字，真的，好像遗忘很久的样子。很久了，没有人再提及。那天，那个男人问她，你还是忘不了他么？洛洛抬头看了看天，谁？忘不了谁？然后，说，我很久没有想起了。洛洛说这话的时候，低头玩着手上的那串黑色的手链。
　　那个男人说，没关系，我们还是朋友。洛洛觉得好笑，这话，好熟悉。多久之前，洛洛这话也对隐聿说过。洛洛真的开始相信是有轮回的，太阳底下的事，原来可以这么平乏。
　　整个城市，忽然像放进了冰箱里。四面八方涌过来的，是白深深的寒气。洛洛把手伸到嘴边，呵了口气，开始怀疑天气预报的真实性。然后想着，关于冬天的取暖设备，应该添置一些了吧。洛洛是害怕寒冷的，哪怕是温暖的字眼，洛洛都会紧扯着不放。
　　那一天，云影对洛洛说，我们认识的时候，你的爱情还未开始吧？洛洛想了一想，说，不记得了，不记得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云影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记得。可是，我记得。洛洛问，什么时候？云影说，我不想说。
　　再三追问，都没有结果。洛洛便对此事失去了兴趣。洛洛想，或许他们说的对，洛洛骨子里真的是属于冷血的。遗忘，一直是洛洛最拿手的事情。有些记忆是别人的，不强求。
　　窗帘在黑夜里舞出张扬的曲线。窗户明明关好的，洛洛走到窗前，看到明晃晃的夜空，窗户上少了块玻璃。洛洛把手伸出窗外，寒气逼人。洛洛想，难怪这么冷。
　　桌上放着朋友从昆明旅游带回来的魔术蛋，洛洛总是忘了浇水，那花，一直没开。那魔术蛋上的勿忘我三个字，也迟迟只能呆在蛋的底座，而始终不能站在花的枝叶上。
　　洛洛伸出手腕，有淡淡的薰衣草味道。朋友渡完蜜月，玩了很多地方，给洛洛带回来很多东西，丽江的手链，藏式的挂坠，能长出字的魔术蛋，还有产自昆明的薰衣草香水。洛洛最喜欢的，便是那款香水。味道淡淡的，素雅，悠长，洛洛闭上眼睁，似乎闻到了那个四季如春城市的气息。

　　2

　　洛洛一直喜欢坐火车，靠窗的位置。洛洛喜欢在几个城市间穿梭，一个人上车，一个人下车。站台上，没有人等候。洛洛是习惯了这样的，一个城市，一个房间，一杯水，一个人。
　　洛洛又一次离开家，妈妈说，丫头，等一下。洛洛看见妈妈抱出一个针线盒，丫头，把家里所有颜色的线都穿在针眼上。做什么？洛洛问。妈妈说，爸妈眼睛不好，上回，你爸纽扣掉了，我们俩穿了半天，都有没穿过去。洛洛抱过针线盒，把所有能用的针都穿上了。针扎在食指上，生生的疼。
　　洛洛站在火车两排座位的走道上。太过匆忙的决定，结果是买不到有座位的票。一个多小时的火车不算长，坐40路公交围着这个城市转一圈也是需要这么久的。那些陌生的人，匆匆而过，彼此漠然。他们的匆忙，他们的困乏，他们沉重的行礼。这些，洛洛都没有。洛洛只是单纯的喜欢坐火车。单纯的喜欢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
　　洛洛开始习惯喝白糖水。在上个季节，柠檬片全部喝完之后，洛洛就再也没买过那种口味极酸的东西了。纯粹的白开水加糖，洛洛自己都很奇怪，居然会迷恋上这种口味。原来，习惯，真的可以改变的，就像对隐聿的依赖。那是依赖吧，洛洛想，应该是的。
　　房间的灯忽然坏了，黑漆漆一片。洛洛忽然很想看恐怖片，而在以前，洛洛是不敢看的。洛洛戴起耳机，手里抱着抱枕，蜷缩在椅子上，看日本的经典恐怖片《午夜凶灵》。大口的喝白糖水，然后听到，咕噜，白糖水滑过食道的声音。及黑暗中，贞子的喘息。
　　关了电脑，走到阳台上看星星。那关于射阳的星星，洛洛也开始忘记了，那篇文字不是还没写么，可是那些，想记得的，不想记得的，洛洛好像都开始遗忘了。原来，记忆，真的由不得人选择。#p#分页标题#e#

　　3

　　洛洛的思维总是很混乱，零散的，破碎的。有点像洛洛久病不医的电脑，看似五脏俱全，却是满目疮痍。洛洛想，这台电脑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古怪脾气。然后，又开始惺惺相惜起来。最亲切，最依赖的还是它了。虽然曾经无数次的抱怨过。
　　洛洛把冰凉的脚伸进被子里，在这个还不属于冬天和冬天，索要着能渴及的温暖。拿出手机，翻看里面存贮的二百多条短信，打发寒夜的睡前时光。洛洛忽然觉得，这个日子过的散漫而又无病呻吟。是谁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洛洛想，真好笑，上帝原来也这么无聊。
　　洛洛想起那天，在美发店里，发型师对她说，都剪了？嗯，剪了。那个有着修长手指的发型师把洛洛的长发托在手里，真舍得？女孩子留这么长的头发可不容易。洛洛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说，剪了。
　　最终，洛洛还是没舍得全部剪掉，到锁骨位置，洛洛便开始生生的疼。好了，就到这吧。镜中的自己，已然，开始陌生。在街边，看到那些大波浪卷发及腰的女子，洛洛便移不开视线。长发，原来，可以是这么令人羡慕的事情。女人对于长发，总是有着一些莫名的情结。

　　4

　　最近喜欢听一首歌，周迅的《外面》。周迅用哑哑的嗓子唱着：我在这里，我看不到现在，我要出去寻找我的未来。洛洛想，到底是哪个外面，才会是最终的外面。总是对着外面未知的世界充满好奇，洛洛的内心处，总是潜藏着不安定的因子。朋友开玩笑说，你这种性格，若结婚，一定很容易红杏出墙。洛洛笑着说，是么？对于明天，洛洛从不想去费心的思考，洛洛想，这是个严肃的生活，却没有几个人会正真严肃的对待。
　　隐聿生日那天，洛洛给隐聿发去短信，简单的四个字，生日快乐。隐聿回复，谢谢你。还记得我的生日。洛洛把头埋进枕头里，然后又沉沉睡去。隐约觉得，做朋友，已过于奢侈。
　　很多时候，洛洛想，人生，若是个简单的数学题多好，等号后面只有一个答案。不是对，就是错。直接，干脆，没有歧义。可是，大部分的时候，都像个二次方程式，有时无解，有时却有无数个答案。洛洛是害怕思索的，所以，生活一片混沌，漫天迷雾。

　　5

　　匆忙的时候，便很少会停下来静静的看风景。音乐与文字，都有些渐行渐远。习惯用遥望的姿势，来答写关于距离的这份考卷。或者春生，或者秋死。
　　洛洛一直不明白，自己对于隐聿，那到底是不是爱，还是只是出于一种习惯。那年的冬天，雪花纷飞的繁华，洛洛把它称之为幸福。可是，谁又在唱着，跟你借的幸福，我只能还你。
　　伸出的手，够不着彼岸的温暖。伸开双臂仰望天空的姿势，久了，就觉得累了。洛洛开始习惯，抱紧双臂，拥着自己。洛洛想，若自己也是一只飞蛾，那么，一定是燃了自己。扑扇着翅膀，跌碎在自己的掌心里。
　　菊花满地。秋去，冬来。这个季节，寒冷将至。洛洛看了看天，上个冬季，与这个冬季之间，究竟还有多少关联，谁会知道。悠悠天地，不是不见古人，不见来者么。
　　青春，有些无头无尾。站在岁月的杆尺上，一任前尘翻飞打皱，疯长的杆尺把谁远远的抛在了身后。是谁在不停的说，不想长大。在窗户上呵口气，随意绘出的，居然是岁月的年轮。惊慌的抹去，隐约看见另一个自己，扬起了嘴角，不屑的嘲笑。
　　人生，像是一场长途旅行。在这张潦草的行程单上，随意的更改想去的地方。千山万水，谁与谁有过一场遇见，谁又与谁不单单只是一场遇见。洛洛相信前世，却不相信今生。缘字向来说谎，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愿意前赴后续的沉溺。

　　6

　　立冬。洛洛撕去日历的那一页。手机上收到强冷空气的预报，洛洛想，这个冬天，希望不要太冷才好。哪怕花，没有开到荼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