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在耳边的爱

一间小土屋,一张早年油漆过的木板床,一台黑白电视机,两们年愈花甲的老人,这就是一个家。
  男人比女人小,自然年轻些。女人比男人大,自然苍老些。
  田间地里,自然是男人做的,做饭洗衣,自然是女人的活计。
  每天清晨,当炊烟刚从小屋上冉冉升起的时候,男人已在田里干活了,早饭做熟时,男人已扛着锄头回家了。然后,便盛上一大碗,夹些菜,蹲在屋前扒起来。
  他们是这个村里唯一的一户五保户,无儿无女,过着穷苦却也平静的日子。
  男人在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由父亲带着他和弟弟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兄弟俩都到了娶媳妇的年龄了,一向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父亲根本就不管他们兄弟。人家姑娘一看这样一个穷家,这样一个好喝懒做的父亲,谁愿意?沉默寡言的他,终于没娶上媳妇,三十多岁,还是光棍一条。其实,年轻时的他,也很帅气,高高的个儿,四方的脸,端正的五官,有模有样。
  三十九岁上,终于有人再为他做介绍了,一位个子娇小,秀气玲珑的女人。看到女人,本来就腼腆的他,更说不出话了。经过热心人的搓合,成了。女人比他大七岁,先前有过一任丈夫,也许是没给男方留下一男半女吧,结果便散了。虽说已四十多岁,但她皮肤细嫩、白晰,眼睛细小却目光清澈,一头乌黑的头发使其显得越发年轻。都说,这男人是前世修来的福份,艳福不浅。
  从此,他有了个象样的家,日子倒也过得甜甜蜜蜜的。女人给他做饭洗衣,缝缝补补,男人外出劳动,辛勤持家。冷了,有热被,渴了,有热茶,日子在平静如水的岁月中悄悄度过。
  后来,分田到户,女人也跟着出去下地了。男人耕田,女人插秧。男人打谷,女人割稻。男人累了,坐下抽根烟,女人便为他送上一碗水,再替他擦擦汗。天渐渐暗下来时,男人还在田里劳动,女人便提前回家,喂好猪食鸡食,再烧上水,煮好饭,做好了,男人也正好赶回来洗澡,吃饭。然后,便是打开电视,边听天气预报,边捧着饭碗坐在门槛上,关心着明天的天气情况。女人没读过书,但偏喜欢看古装片,却又看不懂,而男人就会细细地跟她讲析,这是谁谁谁,他们怎样怎样。
  女人极爱干净,虽说一个二十几平米的泥土房,却让细心的女人收拾得极干净,极整洁。平时没事就洗洗刷刷。有时大件的东西搬不动,就得让男人来帮。男人说,不用那么干净,别洗了。她便会一阵大骂,如小孩子般地耍性子,直闹到男人服软为止。
  女人心灵手巧,而且手脚麻利。不错。这女人吃的,穿的,样样在行。过年节时,做米裹,包粽子,做包子,擀面条。每天都能变幻着花样,把贫穷的日子经营得色彩斑斓。针线活,更是做得细心。无论是织毛衣,还是做布鞋,无论是缝补,还是绣花,针脚匀称得如尺子量过,平整得用熨斗熨过。大小合适,花样得体。邻里姑娘婆媳,均来向她讨教花样,鞋样。
  男人很勤劳,也极能干,总有些吃不完的蔬菜拿去换个油盐酱醋什么的。也种西瓜,同样把好的拿去卖。每次男人清晨起来,采摘好瓜菜,收拾好后,装入袋中,然后还是用那辆自行车驼。男人架好车,提起瓜菜袋往上搬,女人便会适时的在下面用手一托,袋便稳稳地坐在后座上。他们出门,不舍得坐车,总是骑一骑,走一走。他们也上山,砍柴或拉树。(用的是那种单轮车。中间一个轮子,两边空架,可以用来驼物。)男人在后面推,女人便在前面拉,把套上橡胶皮的长绳放到肩上,一步一个脚印,努力地朝着的生活的方向艰难地走着。
  岁月的风霜已在两位老人的身上刻下烙痕,男人的背脊已略微弯曲,女人的头发不再乌黑,最后终于全白。年纪大了,身体自然不如从前。女人有个小病小灭的,他便用那辆如命样的永久牌自行车,让女人坐在后座,自己扶着,到十五里外的医院。后来,不知怎么,女人的耳朵渐渐地不明白起来。男人便跟她说话时,声音大得如震雷。 #p#分页标题#e#
  终于有一天,女人的耳朵完全失聪了。从此以后女人的脾气越来越坏,稍有不顺,就摔东西,骂大街,男人又总是让着她。男人常常把嘴巴凑在女人的耳朵上,大声地说着什么。他们也常常用他们自己才能看得懂的哑语手势,互相交流着生活的语言。
  从此以后,每个夏日的晚饭后,电视机摆在门口,门前的泥土场地上总是燃起樟树木屑,在浓浓的驱蚊香味中,他们各自拿把竹椅,手里摇着蒲扇,向着屋门坐着。时不时传来男人的大如震耳的声音:“这是孟姜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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