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小故事 左手浮云白我是一个糕点师，在黑石公园西边开了一家糕点店。地处市郊，虽然很偏。但是生意一直还算不错。不能发大财，维持生活却绰绰有余。我很满足。
我一直觉得做糕点就像谈恋爱。你不能只是麻木地把鲜艳的奶油和柔软的面包堆在一起。只有投入感情，一切才显得鲜活。于是我一直都投入感情去做糕点，仿佛它们，与品尝它们的人都是我的爱人。
我看看表，七点整。慎晨一定会在这个时候抱着一大束红玫瑰出现在我的店门口。望望门口，果然是笑嘻嘻的他。他是我的追求者之一。也是所有的人里面最执着条件最好的人。仪表堂堂，家世显赫，待人温和。连我的家人也都默默地接受了他。但是我却始终只能把他当作好朋友。
我心中总是有一份属于少女的莫名的寄托和等待。他不是我心中那人的模样。也许我三十岁之后会选择他那样的男子。
慎晨要了一份什锦水果蛋糕。我知道，他在等我往他的蛋糕上撒玫瑰花瓣。我曾告诉他，如果我往一个男人的蛋糕上撒上红玫瑰花瓣就说明我爱上他了。于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每天送我一大捧红玫瑰，每天傍晚要一份什锦水果蛋糕。寂寞而不放弃地等待。
慎晨看到我做的蛋糕再一次露出失望的表情。但是随即笑笑吃蛋糕。他说，莫清的蛋糕要是不吃完真是浪费。我想一想说，好像真的没有人剩下过。慎晨又说，莫清是在用感情做蛋糕的啊。吃的人可以感觉出来呢。我笑笑，有些脸红。慎晨看到，有些落寞地说，所以我可以感觉出来，莫清做给我的蛋糕里面没有爱情。
我吃一惊，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慎晨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丝成年男人应有的事故成熟。或许他只是在看我的时候如此。我应该感动的。有男人肯为你付出这样单纯的感情。或许，我应该试着在做给他的蛋糕里面加上一点爱情？
慎晨没有再说什么。他吃完蛋糕像往常一样默然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有时候我们心中的期许是不是太高了，以致于在现实中找不到平衡点。是不是现实一点会更加快乐。
我的店晚上十二点准时关门。而今天却有了例外。还有十分钟十二点的时候，一个黑衣服的男人进了店，是生客。他眼神深沉，面色冷漠。一身黑色，和我的白色糕点师打扮对比鲜明。
虽然他已是最后一个客人，我仍旧不想让他失望。我微笑地问他要些什么。他看来很疲惫，没有抬头，只是说，随便了。
我心想，又是一个寂寞劳累的人吧。没有闲暇去给生活找点乐趣。我于是给他做了黑巧克力蛋糕，加了樱桃。我想，这份蛋糕是符合他的身份心情的吧。但是我不知道自己在做蛋糕的时候加了什么样的感情，而他，又是不是能够品尝出来。
端上蛋糕的时候已经十二点过了。但是我看到他吃蛋糕时候的一丝丝愉悦表情，觉得为了这个男人破例一次也是值得的。
我在一旁看着他，轻轻地笑。他虽然外表冷酷，但是一定有一颗孩子般的，渴望安定的心。我祝福他。
他吃了一半，看看表，起身付钱要走。他的蛋糕只吃了一半。这是第一次有客人没有吃完蛋糕也不准备打包就要走。我于是上前去有些着急地问他，怎么？蛋糕不好吃吗？怎么没吃完就走呢？我给你打包吧。
我还是有些不满，蛋糕比感情还要脆弱，怎么能够放一晚上。
他听了我的话，笑了笑，没说话就出去了。
我看着他走出去，有些怅然。
右手暗夜黑我是一个杀手，住在黑石公园以东。地处市郊，环境不错。很偏远，却符合我的职业要求。而且在这样的地方不容易迷失自己。不论做了多少与理想违背的事情，你回到这里安静一下总能想起心底里曾有过的一些纯净的东西。
我小的时候想做一个警察，就像我的父亲一样。他曾是T市警界里功夫最好的警察，得了无数荣誉。我小的时候他常常不在家，但是我看着他那些英气勃勃的照片，便决定要做和他一样的人。
直到我的父亲因公去世之后，家里开始大不如从前。除了一些追加的荣誉，我们没有因为失去父亲而得到更多。母亲一个无力的女人要支撑起这个家。
父亲从小就训练我，他希望我成为一个比他还要出色的警察。但是，很抱歉。如今的我是一个职业杀手。身形矫健枪法凌厉。感谢父亲。
我是在母亲去世之后进入这一行的。我不想让母亲本已疲惫不堪的心再因为我的选择蒙上阴影。
而且，母亲去世之后我就可以无牵无挂了。没有人能够威胁我。
如今我已是行内数一数二的人物了。老板会把几乎所有报酬高难度大地任务交给我。就如今天一样。
但是今天，虽然成功完成了任务，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一丝疲惫和厌恶。
于是从屋里出来，往从来没有去过的黑石公园西边转。夜里公园附近的清新空气让我稍稍有些放松。于是当我看到一家布置温馨的蛋糕店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走进去。
店主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她一个人守着这个偏僻的小店吗？也很辛苦啊。但是看她一脸纯净的微笑，一定是没有经过多少世事的。
她问我要什么样的蛋糕，我说，随便了。
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品尝什么美味。我只想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休息一会儿。
没有多久，她端上来一碟黑巧克力蛋糕，加了樱桃。我不是很喜欢甜食的人，但是她为我做的选择令我满意。
尝了一口，很好吃，这辈子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甜点。也许蛋糕这种东西就要单纯美丽的女孩子做出来才会让人愉悦吧。
她在蛋糕里面加了感情吗？为什么我可以感受到蛋糕里的情感呢？
蛋糕里面的感情很复杂。是她对我的感情吗？呵，怎么可能。我们不过第一次见面而已。但是我分明感受到她加在蛋糕里面的鼓励，祝福，还有一丝丝同情。怎么会这样？
我有些不习惯，看了看表准备离开。
她看到我要离开，却有些不满地迎上来。质问我为什么不把蛋糕吃完。我失笑。这样的事也值得她来关注吗？但是看到她认真的表情，只好让她留下，我明晚来吃。她却还是不满意。轻声说，蛋糕比感情还要脆弱，怎么能够放一晚上。我听了她的话，有一瞬间的惊动。看来她也不完全是没有头脑的单纯女生啊。
于是笑笑离开。
有的时候，我们这种职业的人，是没有资格说明天的。因为我们随时有可能死去。
左手浮云白我开始想念那个黑衣男子。莫名的。不算是爱上他吧？但是就是想要再见到他。
我想我真的很傻。他说第二天会来吃那剩下的半块蛋糕，我就真的给他留下。
但是，一连十几天他都没有来。我不由得有些失落。他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想到这里又笑话自己，又不是电视剧，能出什么事情？车祸吗？
蛋糕比感情脆弱，蛋糕如今已经坏掉，那毫无交集的感情呢？
我在这十几天里也想了很多。母亲说的其实很对。像我这样的女孩子终究是要嫁给一个对自己好，又有能力的男人的。我不够强，不能一直过一个人的生活。而能让我喜欢上的人，又都无法提供给我真正安稳舒适的生活。
那么，还要选什么呢？慎晨就是最合适我的人选。恰好在这个时候，慎晨向我求婚。我不是不惊讶的。因为我们两个都知道，我们的关系绝没有到这种地步。而加上我母亲这些天的言论，这件事越发像个阴谋。
但是阴谋又怎样呢？他们也是在为我好。
我于是答应慎晨考虑一下。他乐到了天上。我于是想，就这样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但是我心中还是有不甘心的。我在等那个黑衣男子。就这样毫无结果地放弃实在是难以忍受。所以我没有答应慎晨。但是也许让我再见一面那个男子，我释然了，就会心甘情愿地嫁给慎晨。
在我答应慎晨考虑他的求婚之后，他很久没有来。他说，这是终身大事，要好好考虑才行，不想让他的出现扰乱我的思绪。
让慎晨再等等吧。
我也在等。
在那个魅惑夜晚之后的第十八天，黑衣男子终于在傍晚出现。他依旧穿着一身黑衣，但是却感觉没有那么冷了。我展开笑颜。
他坐在原来靠窗的那个位置。不知道是因为他还记得这个小店那个夜晚，还是他的习惯如此。
我迎上前去，玩笑地问他，你还是要吃完上次剩下的蛋糕吗？我知道这样招呼客人是不妥的。他未必记得那个晚上。
果然，他脸上闪过极大的惊诧。大概是弄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这样问吧。我笑笑，心里有一瞬间的失落。好像心里某一部分最重要的心情被抽空了。
长这么大，第一次对男孩子有这样强烈的心情啊。第一次相信，爱果真让人着魔。
但是，这算是爱吗？
我于是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到蛋糕房，把冰箱里保存了十八天的蛋糕倒掉。开始做新的蛋糕。他果真是不记得我的。
仍旧是黑巧克力蛋糕，但是这次，我没有加樱桃，而是撒上了红玫瑰花瓣。他未必能明白。但是，我也不要他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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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上蛋糕，拿给他。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他吃。心里有一种辛酸的幸福。
他刚吃了没几口，慎晨来了。他仍旧是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我想，我是该答应他了。
慎晨经过黑衣男子身边的时候，看了一眼他和他的蛋糕。我似乎感觉到慎晨颤抖了一下。他是因为那些红玫瑰花瓣吗？应该不会吧？在他眼里，黑衣男子只不过是一个陌生的客人吧？算了，不去想那么多了。不管慎晨今天怎么想，我以后会加倍补偿他。
慎晨很谨慎地站到我的身边，没怎么说话。我的心却在黑衣男子身上。
他这次吃完了。过来付帐的时候他笑笑说，你这里的蛋糕真好吃，玫瑰花瓣也是新鲜的吧？我明天晚上再来。希望还有这么好吃的蛋糕。
黑衣男子走了之后，慎晨不经意地向我问起他。我说，是一个熟客。常常晚上来吃蛋糕。总是穿一身黑衣服。很怪。
慎晨听了之后也就没说什么。我舒一口气。
右手暗夜黑我去过那个蛋糕店之后，莫名地会时常想起那个女子。那个长相清丽有点小聪明的女子。但是，也仅仅如此。这是边界。我若跨出去一步，就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我们这样的人，心中是绝对不能有牵挂的。
但是，我还是出事了。
这次的任务是要帮一个富家太太杀他丈夫最宠爱的情妇。
我装扮成送外卖的男孩，去敲情妇家的门。她们这样的人，和我们有共通之处。所以都会选择比较偏远的住处。这样也为我的行动增加了便利之处。
很大的别墅，我在大门外同情妇对话。
我说，请问这里是红扶路183号吗？里面一个很动人的女声回答，是。我说，我是送外卖的。你们刚才打电话要的烤鸭。女人很疑惑，我没有要外卖啊，又问身边的什么人，你要外卖了吗？
我听到她这样问，心一紧，根据资料，现在情妇应该一个人在家才对，她在跟什么人说话？难道富豪今天会在这里？还是她的什么姐妹？
但是我听到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没有啊。
我放下心来。原来这个情妇暗暗还有别的相好的男人。果然，门开了之后，我进去看到一个身穿睡衣的英俊男人。他很疑惑地看着我。但是还是迎上来，准备付钱。我面无表情，掏出装好消音器的手枪，对准他的心脏开枪。一枪毙命。我伸手扶住他，不让他倒下发出声音惊动上面的主角。
我轻声上楼，最好不让那个女人发现。或者让她以为是那个小白脸回来了。她听见脚步，问了声，小莫吗？我没有回答。上了楼，看到她，她面色苍白地看着我，手里握着一把枪。我知道我应该立马向她开枪的。但是我愣了一秒钟。因为她长得很像蛋糕店的那个女子。 qq 青年文摘 防止采集
但就是这一秒钟，她已先颤抖着手向我开枪。她不是没有准备的。
但是她还是太笨。我左肩中弹并不影响我右手开枪。仍旧是一枪毙命。她苍白美丽的脸上有不甘心。
现场留下了我的血迹，没办法，只有把这幢豪宅烧了。
我把伤养好之后，我又去那家蛋糕店。这么久没去，她应该已经忘记我了吧？
傍晚我去的时候，店里人还是很少。真不知道她是怎样维持店的生意的。
她笑着招呼我，你还是要吃上次剩下的蛋糕吗？我听了她的话，心里无比惊诧。她竟然还记得我。过了这么久，她还是把那天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
我瞪大了眼睛望着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又笑笑，问我，要什么样的蛋糕？
我笑笑，她为什么不问我是不是要上次那样的黑巧克力蛋糕呢？本来想说，就要上次那样的吧。但是想了想又作罢。只说，随便吧。
我太谨慎了。职业习惯。
她端出做好的蛋糕。仍旧是黑巧克力蛋糕。这次没有放樱桃，换成了玫瑰花瓣。有什么寓意吗？
蛋糕还是很好吃，里面的情感却不同了。我能感觉出不同，却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同。也许这次她放进的情感，是我从未体会过的吧。所以无法分辨。
蛋糕吃了没有几口，进来一个男人。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同她的关系非同一般。我忽然有点失落。
男人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看了看我的蛋糕，忽然身子一颤，眼里忽然迸射出复杂的神色来。他又用一种可以称之为恶毒的眼神瞪了瞪我。我莫名其妙，但是凭直觉，我知道，他的反应一定跟这块蛋糕跟那个女子有关。
他们在一旁聊天，我默默吃完蛋糕，准备付帐离开。
付帐的时候，我对那女子说，你这里的蛋糕真好吃，玫瑰花瓣也是新鲜的吧？我明天晚上再来，希望还有这么好吃的蛋糕。
我想，也许我和她至少可以做朋友吧。
左手浮云白慎晨走了之后我开始细细回想今天与黑衣男子的一切。觉得，就算只与他做朋友也是好事。有些感情，藏在心里也未必不是好事吧。
我明天要以一个新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从衣柜里挑出一件黑色长裙，决定明天穿去。
第二天生意很惨淡。不知道是不是这身衣服的原因。黑色果然是不适合蛋糕店的啊。慎晨今天也没有露面。
傍晚七点钟，黑衣男子还是没有出现。也许，他会像第一次那样半夜造访？
他却面无表情地走到我面前，从怀中掏出一把手枪。我还来不及惊异，就感觉心口一痛，没了气力知觉。
呵，这下若是那个黑衣男子来了，谁给他做蛋糕呢。
右手暗夜黑我回到家，想起自己明天会再去蛋糕店的承诺，心里有些微的喜悦。
本想早早睡觉，却接到老板的电话。他说，有一笔很简单的生意，问我做不做。钱不算特别多，但是任务轻松。而且就在我家附近。
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老板没有说什么，他了解我的脾气。
我不想再碰到昨天的那个男人，于是快到夜里十二点的时候才往那边走。到了蛋糕店门口却吃了一惊。怎么被警方围起来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起老板昨天的电话，吓起一身冷汗。
赶忙回去打电话给老板，问他昨天那单任务的情况。他本来不愿说。我也知道，这是行内规矩。但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说，你要是还想我给你干活最好就告诉我。现在在这行我的威信未必不如你。我要是自立门户也没什么困难。
老板沉默了很久，终于说了，雇主是一个年轻男人。他的要求只是在今天傍晚的时候杀死黑石公园旁蛋糕店里穿黑衣服的男人。我想这单生意太容易了，就派了个新手去。
我冷哼一声，你知不知道，那个新手杀的是一个女人！说完挂了电话。
我知道，是昨天跟那个女子聊天的男人。他想杀的人是我吧。他以为我跟她之间有什么吗？呵，我连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呢。
只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能怎么样呢？
一个星期后，我离开了杀手这一行。我手上的存款已经足够我下半辈子过着安稳平淡的生活。
我开始四处游荡，换不同的工作。但是每年的夏天，我会回到这个城市，回到自己在黑石公园以东的小屋里寻找当初站在原点的自己。偶尔也去墓地，去看望某个不知道名字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