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错手

    周华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原来是一所师范学院的双优生。从小她就有一个愿望,那就是一定要到大城市去生活和工作。所以,一进大学校门,她就从各方面不断的锻炼自己,以加大自己能够实现自己愿望的砝码。她做过班长,做过校学生会副主席,外语考试通过了六级,演讲比赛获得了全校一等奖。那个时候,她在学校算是一个真正的名人了,追求她的男孩甚至青年教师不知道有多少,但她从来就没有点过头。
  毕业那年,学校给周华推荐了好多不错的单位,可周华觉得,那些单位就没有一个是在北京或者上海的,这让她费尽了脑筋。眼看着自己的同学一个个都找到了单位,而毕业前夕,她的工作还没有着落,周华的情绪很低落。她所在的生物系的领导也很犯愁,这么一个优秀的学生没有找到一个比较理想的单位,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距离离校不到一个月的一个周末,周华一个人在寝室里看书。自从这最后一个学期开学来,她们寝室里经常就她一个人呆着。其他人要么回了家,要么到已经找好的单位去见习了,还有的干脆和男朋友租了房子住在了校外。好在周华已经习惯这样的状况,她觉得一个人看书很安静。快到吃午饭的时候,周华的系主任打她的电话,说是有事要她去一下。
  
  系办公室里,坐了五六个人,见周华来了,王主任起身对其他的几个人说:“张校长,我们系的才女周华来了。”王主任对周华介绍了那几个客人,周华这才知道,他们是一所市示范高中的领导,她笑着和大家打了招呼,然后坐了下来。
  王主任对小雨说:“周华啊,黄城中学是一所市级市范高中,是一所新搬迁到郊区的新学校,他们学校有三千多学生,教师有二百多人。他们现在正缺一个生物教师,我把你推荐给他们,关于你的一切情况,我刚才已经和张校长他们都介绍了,这一次,你可要把握好机会呀!”周华一听,是一所郊区学校,她有些不高兴了,心想,当初叫我到省城一所中学我都没有去,现在叫我到一个小城市的一所郊区中学去上班,这算怎么一回事啊?要是那样,这些年来我所有的努力不都是白费了?但是,她又一想,再不答应下来,恐怕就真没有什么好的机会了。于是,她站起来,对大家微微的鞠了一躬,笑着说:“谢谢主任对我的关心,也谢谢张校长你们对我的信任。”大家都笑了。
  回到寝室里,周华哭的很伤心。她想:要是真去了那所学校,那以后还不被自己的同学笑话?本来自己可以找到比现在即将要签约的这所学校更好的单位,而且她还可以昂首挺胸的去,可现在呢?到这样一所学校,她还要小心翼翼的,惟恐人家不要她。想起这些来,周华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一个月后,周华还是到黄城中学报了到。上班的第一天,正赶上学校开全体教职工大会,张校长向大家介绍了周华后,会场上响起一片热烈的欢迎的掌声。
  周华带了四个高二班的课,另外还接了一个高三复读班,工作量很大。她触类旁通的讲解,加上她超凡脱俗的气质很快就征服了她的每个班的学生,每次考试,她所教的班成绩都非常好。学校领导看到这个情况也很高兴,每次开会,都把她当作一个典型,在大会上表扬,这使周华心里稍稍安定了些。但是,一回到房里,周华就又变得情绪低落,想到自己从小的愿望没有实现,想到那些在学校里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同学,现在工作的单位都比自己好,她心里无法平衡。白天,她认真上课,晚上,就坐在电脑前,以“小雨”为网名和朋友聊聊天,在QQ里玩些游戏,以排遣她失落的心,累了,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那天,周华正在“同学群”里和大家聊得很开心,突然,有人请求要加为好友。她一看,是北京的一个网名叫“柳岸”的人,查他的资料一看,28岁。她点了一下“确定”。那个晚上,她和“柳岸”聊到了深夜一点多。
  第二天晚上,周华刚把电脑打开,上了QQ,她发现“柳岸”也在。很快,对方打了几个字过来:
  “晚上好!”。
  “你好!”。
  “好久没有聊天,昨天晚上和你在一起聊的真开心”。
  “不会吧”。
  “真的”。
  “我今天上了三节课,有点累,今天晚上可能不会上网很长时间”。
  “教师就是那样,累,但收入还不怎么好”。
  “你这样说,我昨天还忘了问你,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毕业后没有到单位上班,一直在做些自己的事,算是为自己打工吧”。
  “做老板?那应该很有钱啊”。
  “谈不上”。
  “呵呵”。
  “真的,去年买了房子,花了我五年的节余。现在周转起来都常常遇到困难”。
  “在北京买套房子也不简单啊”。
  “能赚到钱,在什么地方买房都一样”。

  
  周华没有回话,有人敲门。是同一天到黄城中学报到的新同事。她同“柳岸”打了个招呼就关了电脑。
  随后的一段时间,几乎每个晚上,周华都在网上和“柳岸”一起度过。他们古今中外,他们海阔天空,他们纵横几千里,他们上下五千年。周华觉得“柳岸”有很好的语言功夫,也有很好的商业思维,从视频里看,他人长的也还挺俊朗。再过些日子,他们互相知道了对方的姓名,也知道了对方的手机号码。接着,他们在一起谈到生活,谈到家庭。“柳岸”说,他前些年一直在经营自己的公司,没有来得及谈女朋友,周华听完有些肃然起敬,觉得一个男人为了创业,都28岁的人了还没有结婚,甚至还没有谈女朋友,这是一种精神,而这种精神不是每个男人都具备的。
  就这样,周华只要哪一天没有和“柳岸”在网上见面,就有一种失落感,她自己也弄不明白是为什么。其实,她在班上和学生交流时,常常会说,网络是虚拟的,叫不要轻易相信网络。而现在的她,竟然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国庆节”前的一天,“柳岸”给周华发来了短信:“美女,我要来看你了。”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国庆节’那天,我准时到你那里”。
  “来做什么?”
  “主要来去看你,另外也看看那边生意上的行情”。
  晚上,周华吃完饭打开电脑。刚上了QQ,发现“柳岸”给自己留言了:“遥望Y城,盼伊人,心难平,思绪缤纷,久旱遇神雨,岸柳又逢春。痴人,痴心。”周华抿嘴一笑,想了一会,给了一个回复:“囚居小城,独打拼,欠佳境,雨小难成霖,愧对岸柳心。乐道,乐贫。”。
  过了一会,“柳岸”来了。他们又谈了很多,周华见“柳岸”来见她的决心已下,也就默许了。其实,周华也真想见见那个真名叫吴双的“柳岸”。
  那一夜,周华失眠了,直到天要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国庆节”那天,周华穿着一身牛仔服,上了点淡妆,来到了吴双住的那个叫“长风沙”的四星级宾馆。吴双早早就在宾馆门口等她,两人象老朋友一样,见了面并没有过多的客套,便在宾馆大厅里坐了下来。还象在视频里聊天一样,他们聊的很开心。过了一会,吴双到总台打了个招呼,要服务员等会把他订的饭菜送到自己的房间,然后邀请周华到他房间里去看看。周华的心情也不错,第一次见面,她觉得吴双还真不让自己失望,是个很真实的一个人,所以,随着吴双一起来到了2016房。
  进房后,吴双给周华泡了杯“铁观音”,请她在沙发上坐下来,然后自己在小雨的对面也坐了下来。他看着周华,微笑着说“:
  “你比在视频里看着更漂亮,我很幸运啊!”。
  “幸运什么啊?”。
  “认识了你呀”。
  “切!”。
  “人家是说真话”。
  “我今天上午在飞机上还在想,要是周华见了我,转身就走那该怎么办啊”。
  “我走了没有?”
  “没有!”吴双笑着说,“所以我刚才说了,我很幸运嘛!”。
  “贫嘴”。周华说,“我又不是来和你相亲来的,我转身走什么?”

  

  “我可是来相亲的啊!”吴双一本正经的说。
  “瞎扯”。
  “这些年来,让我心系的女孩子还真没有,可这些日子里,我大脑里常常是你的影子,让我时时刻刻想念着。我现在北京我有了自己的房子,也有了自己的公司。可打拼的时间长了,难免会感到累。你想想,一天到晚,一年到头,一个人忙前忙后的也不容易啊!最近我有种很强烈的愿望,那就是希望你周华能成为我的助手,成为我的爱人”。吴双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这让周华想都没有想到。她没有做声,只是两只手在相互搓着。过了一会,她对吴双说:
  “你我见面不到一个小时,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些?”
  “可我们认识有三过多月了呀”。
  周华又没有做声,她想,这人倒是来不收,去不藏的。又想到前段时间两人在一起聊天时候说的那些话,其中确实有些是双方都有过表达爱呀情之类的。可那终归是在网上聊天,大家多少都有点彼此调侃的味道,真到现在人家把话说到那份儿上了,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你不一定现在就要回答我,你可以考虑一段时间,我可以等。这次不行,下次我还要来的”。说完,他从包里拿出一套“羽西”牌化妆品和一部新款式的手机,递到周华的面前,“这是我从北京带来的一点礼品,送给你做个纪念”。
  周华连忙说:“那怎么可以?我有化妆品,也有手机。”
  “我知道你有,但是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就当是一个普通的北京朋友送的吧!”。
  周华想说点什么,夏兵已经把那些东西放进了她随、身带的小背包里。
  
  午饭后,两人坐在一起看着电视,一边聊着。开始两人对面坐着,过了一会儿,吴双坐到了周华同一个沙发上。电视里放着韩剧《天国的阶梯》,周华看的很认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吴双坐在了她的身边,手还搭在了她的肩上。她想起身,吴双把她拉住了,另一只手握住了周华的一个手臂,用力一带,把周华拉到了自己的怀中。周华的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根,想挣开他,可走不了。吴双用力的把她抱在怀里,然后把自己的脸贴在了她的脸上,在她耳边说:“这辈子,我就选中你做老婆了,我将用我一生的努力不会让你受委屈”。周华身子不断的往一边歪,想从他怀里离开,可吴双头一歪,嘴已经按在了周华的小嘴上。周华身子开始颤抖着,嘴里喘着粗气,手还在那里有气无力的推着吴双。她感到嘴唇发干,嗓子发哑,眼睛闭上,全身都在发抖。
  过了一会,吴双把周华箍得牢牢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一只手从周华的体恤衫里塞了进去,开始抚摩着周华的乳房。周华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她一直在喘着粗气呻吟着,就象一只温顺的小鹿,突然遇到了一只饥饿的狮子一样,显得手足无措。吴双得寸进尺,在周华迷糊之中,把她的裙子也脱掉了。
  
  事毕,周华躺在那里大声的哭起来,吴双用手巾不停的给她擦去泪水,一边说:“对不起,周华,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但我的心是真诚的。请你一定相信我,我不会对不起你的”。
  “我们第一次见面就这样,要是被别人知道了,那该怎么说我啊!”。
  “傻瓜,没有人说你什么,再说了,你以后要成为我老婆了,人家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当天晚上,周华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里。
  第二天,周华也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里。
  三天后,吴双说,他要去南京谈一笔业务,要走了。两人依依惜别后,周华把他送到了飞机场。临上飞机,吴双对周华说:“下周末,我一定再来看你”。
  吴双走后,周华回到房里。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既有点后悔,觉得自己保留了24年的处子之身竟然在第一次和男人约会时就失去了;又有点兴奋,觉得吴双应该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为他付出也值。何况,真要是嫁给吴双了,自己从小时候的那个愿望不是又可以实现了么?
  
  往后在网上见面,他们说话变的比以前随便一些了,吴双有时直接把周华叫老婆,这让周华心里美孜孜的——虽然她并不溢于言表。但是,打那以后,幸福便洋溢在了她的脸上。
  一个星期后,吴双果然来了。这回,周华没有了第一次的羞涩、拘谨和恐惧,在“长风沙”宾馆和吴双度过了又一个美好的两天。打那以后,两人见面打招呼或者发短信,都是用“老婆”和“老公”作为称呼。
  每周一次约会,让周华似乎在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大约两个月后,周华发现自己怀孕了,这可是件大事,她不知道怎么办。那天晚上,周华和平常一样,打开电脑,准备和“老公”在视频上见面,并把自己怀孕的消息告诉吴双。她正想说点什么,对方却首先发来了一行文字:
  “你好!你是周华吗?”
  “是啊,怎么,过了一个星期你就不认识我了?”
  “不,我不是吴双,我是他老婆。”
  “吴双老婆?吴双怎么会有个老婆?呵呵”。
  “这不能怪你,只怪那个无赖骗术太高明,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你不是第一个受害者”。
  周华一下字懵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好。眼泪哗啦啦就流了下来。
  “实话告诉你吧,吴双他不叫吴双,他应该叫穆杆,他现在经营的公司是我爸爸的。五年前,他到我爸爸的公司里打工,后来我和他认识了。不久,他说爱我,还说要娶我,生活中对我也百依百顺,开始我也觉得他人还不错,就真答应嫁给他。我爸爸就我一个女儿,在我们结婚后不久就把他的公司交给穆杆管理。可孩子刚出生后不久,他就东西南北的跑,有时一个月都难看到他人。去年,辽宁大学的一个女研究生也被他骗了,失了身,还怀了身孕。最近我发现他电脑里写的日记,上面记录了你们在一起的经过。其实,除你之外,他的日记里还记了好几个其他女孩的姓名、手机号码、和QQ号码。他那个人,唯一的优点就是有着三寸不烂之舌,稻草经过他一说,都变成黄金了。而且,他说谎从来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最近几天他又不知道去了哪里”。
  周华拿出手机想拨通吴双的电话,可提示音说是对方已经关机了。周华这才感到天真要塌了。
  第二天,她向学校请了假,决定到北京去找穆杆。可又一想,不行啊,谁知道穆杆的公司在哪里呢?北京那么大,找个叫穆杆的人那不简直就是大路上找马脚迹吗?!
  当天,周华就病了,倒在床上睡了整整两天。她想了很多,想到了小时候就对父母作出要到中国最大的城市去生活、工作的承诺的情景,想到了在大学读书时不断努力、发奋向上的情景,想到了大学同学现在都生活得春风得意的情景,还想到和复读班学生探讨“网恋”时劝他们不要相信的情景,她觉得自己再没有活下去的任何理由。她走上街,一口气跑了十几家药店,分散着凑足了一瓶安定药片回到自己的房里。她写了三封遗书,一封给父母,一封给学校领导,还有一封是写给她的学生的。
  周华的遗体,在她死后两天才被人发现。她很整齐的穿着那身漂亮的韩版裙,瀑布样的黑发扎成一个漂亮的马尾,桌子上的东西摆的整整齐齐,两只手放在胸前,看那样子,走的时候,周华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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