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娶她时,她已是他迎进门的第九位女子了。因为以前的女子没有一个能成正果。这个新迎娶进门的女子名叫黄菊英。
他是当时有名的高士。有人说,只因他太有声名了,对于女子的追求总能很容易得手,也就让他换女人如走马灯一样。有人说,一个女子能够嫁一个才子,那是前世修行五百年都不一定可以得到的福分。
也有人说,他在个人情感上,宛然一个浪迹天涯的游子,在他的心目中,凡是高岳、深山,瀑布、涧水,甚或是田野中葱绿的树木,都可以勾起他对美妙女子的追忆。也有人说,女人大凡是为爱扑火的灯蛾,哪怕前面是万劫不回的死亡,都会毅然前行。
是的,作为他女儿的武昌高师的同学,与他整整隔了一代人的黄菊英,决裂于家庭,才得与他共处于一个屋檐下。
在他的前八次与女人的结合中,最不遭诟议的,或者说还能让人给予一些同情的,要算是第一次婚姻。那次婚姻是父母包办的,那女子与他同是湖北蕲春人,姓王,不识字,传统守旧。对于他这样学贯中西、经纶满腹、风流倜傥的夫君,就像家乡池塘中的鱼儿和大海中的鱼一般,一个习惯于淡水,一个热衷于海水,是不可能游到一块儿的。
前八次中,最不被人看好的,或者说最遭人非议的,是他与一个叫黄绍兰的女子的婚姻。那段时间,他在武昌高师任教。黄绍兰与他是同乡同族,而且他还是她私塾时的老师,因此二人也就有了一分不同寻常的亲近感。
他有时在夜间授课后回去,黄绍兰会站在自己门房的暗处,看着微风中披了一身月光风度翩翩的他,在诸多为族人骄傲的情愫中也会拂起几缕爱慕的思绪。而情思满满的他也会偶尔因斜斜的如水银泼地的月光窥见到她,她的那种温暖的目光,那种清澈的心灵,往往会将他那颗青春勃勃的心激荡得更是热烘烘的。
后来,黄绍兰去了北京,进了北京女师大。没有到毕业,她受朋友之邀赴上海开办博文女校。而此刻,他对黄绍兰的眷恋之心已如高涨的江水一般,一浪高过一浪。于是,他放弃了手中的工作,乘了船顺江而下,直到上海,与黄绍兰谈起了婚嫁之事。
于别人也许就糊里糊涂地把事给办了,可他作为时代的先知先觉,明了当时的民国已有重婚罪。当时他与王姓发妻尚未解除婚姻关系,他不知是为了自己以及替黄绍兰着想,还是出于别的什么考虑,他提出了用李姓假名与黄绍兰办结婚手续的想法。他说,你明知我家中有妻,却同意嫁给我,我如用真名与你结婚,一旦事发,你也脱不了干系,也要负责任。已被高士的光环炫得昏头昏脑的她也就稀里糊涂地应允。
也许是鉴于他的这些荒唐之举,当人们认为黄菊英又不顾焚身的危险扑向他时,有人拍案而起。各类小报上,对他发起声讨的檄文可谓连篇累牍,他只能无言地抵御这种来自社会甚或亲友的重重高压。
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自从娶了黄菊英后,他的眼中似乎再没有了高岳、深山,瀑布、涧水……因为他从此不再对任何美妙女子勾起追怀。后来大凡人们都说黄菊英的选择是对的,因为她与他情意绵绵地走到了人生的终点。在黄菊英死后,她还与他在蕲春他的老家同葬一墓。 #p#分页标题#e#
他就是黄侃,字季刚。
这似乎是一个解不开的谜!难道这是一个宿命——她是他生命中的第九个女人,九九归一,就该她修成正果?!也有人说他是浪子回头,终于大彻大悟。
黄菊英却不以为然,她在一篇回忆文章中说:“我虽是季刚的妻子和学生,但学无专长,对于他的学术文章,我是在宫墙之外。每当重阅他细心批点的古籍,复诵他情文并茂的诗作,辄使我以他的好学精神自勉。”有人曾对她的这段话进行过评点:“她把自己放在了一种幽静微凉的低处,这样,她女性的和煦如春反而深深渗进了季刚先生的心灵。”
还是用季刚先生自己的话来说吧,或许更能窥见到人的灵魂的私密之处。他说,自己沧海横流的心偶然遇上了一个年轻女孩子的一颗纯真喜悦的心,也就流露出了一种等到了望眼欲穿的终身伴侣的欢欣。
由此想起了一句话:爱不需要寻找,爱需要等待。对于爱,还真的各人有各人的“真命天子”。当你的“真命天子”还没出现的时候,你却仓仓皇皇,寻寻觅觅,寻觅到的极有可能是痛苦悲切、肝肠寸断。等到你的“真命天子”出现了,赶紧抓住,这样你也就抓住了你想要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