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04年初,职高文秘班毕业后,我来到了深圳。求职还算顺利,不久,我就被一家民营企业的老总相中,成了办公室的一个小文员。
那天,公司接待一个有业务往来的老总,据说我们公司多半的业务都要靠他。老总极为重视,倾尽全力接待,专们的接风晚宴特意叫上我作陪,说是饭桌上有个女孩气氛活跃些。看到老总和气又不失严肃的交待,我认真地点了点头。
饭毕,老总让我给客人房间送水果。我不好拒绝,只好接过服务员的水果盘朝楼上走去。那位老总的房门并没关死,我刚进去站稳,还来不及说话,身后的门就砰地一声关上了,那老总一把搂住了我,我吓得拼命挣扎。他就对我说:“是你们金总答应要你陪我的!”天啦!我脑中一片混乱,原来,我早就被许成了别人的猎物。拼死挣了出来,我满脸是泪地来到酒楼的外面。不料,我们的老总还没走,见了衣衫不整满脸是泪的我,立马明白了什么,脸上现出的竟是一片怒气,对我说:“你以为你是谁,金枝玉叶?挑中你,就是来做接待工作的,那么多大学生我都没要,你真的不识相!”
我哭着跑回宿舍。我最初以为幸福的梦就这样破碎了,当时真想就此回家,离开这个让人恐惧的地方。但想到家里父母的期望,还有一事无成后面对同村人的目光,不服输的我咬咬牙,决定留下来。
机遇很快就向孤苦无助的我张开了笑脸,一家铝合金厂招收了我。穿上灰色的工作服,我在流水线上开始埋头苦干。
工作累而紧张,每每走出操作间,我习惯性地在门口的水池边洗手。那天,我又习惯地低头专心洗手时,突然,听到了一片唏嘘声。我抬起头,看见我对面的一群男工正对着我吹着口哨。狠狠地白了他们一眼,我继续低下头洗手。
这时,有个拿着一张报纸的男工朝我快速地走了过来,站到了我的对面,心理突然有一丝慌,熟悉的阴影又在心里弥漫开来。他说话了,“你不看报纸吗?”就完,将报纸直触到了我的胸前。慌乱中,我下意识地一低头,我立马面红耳赤,瞬间明白了那怪样嘘声的原因。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衬衣领口下的两粒纽扣落了,只要我一低头,绝对的春光乍泄。我一把抢过报纸挡在胸前,那男工笑笑,转身离开。我飞也似地朝宿舍跑去,身后有哄笑传来。
到了宿舍将衣服换下,稍稍平息,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异样的感动,这个男工,用一种巧妙的方式,维护了一个女孩的自尊。只可惜,当时慌乱中竟忘了说声谢谢。
此后上班时,我一改往日的低头疾走,注意寻找起了他。其实不用多费劲,他就在我们隔壁的流水线上,碰了两次面后,我知道了他叫吴军,和我一样来自农村,不过比我早进厂两年,现在已是线长了。
吴军爱笑,不管什么时候碰到我,总是一脸的阳光灿烂,在他的感染下,我整个人似乎舒展了许多,更重要的是,那个阴影正在慢慢消失。从最初的偶然碰在一起洗手,到最后他刻意等着我一起洗手,我在他的笑声中,心里第一次感到了踏实,宁静!
(二)
食堂的饭菜难以下咽,但每月那点可怜的薪水又让我不忍心外出解馋。可能吴军发现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再吃饭时,他提来一个陶罐,里面装着喷香的花生米拌酱爆瘦肉丁的家制咸菜,一月一罐,准确无误。
在我多次说“真的谢谢!”时,这个很少幽默的男人对我说:“你应该发现,这菜和你这饭一配,不就是秀色可餐吗?愿意吃,就多吃点!”
听完这话,心底里真实地涌起感动,想想自己孤身在外,眼泪突然在眼眶里打转。吴军慌了说:“是想家了吧,没啥,咱们不是还有花生米拌酱爆瘦肉丁吗,吃饱喝足不想家!”听完他这话,我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p#分页标题#e#
于是,我就在这种无法抗拒的香味中实施着“吃饱喝足不想家”的计划,当然,除了每月特殊的那几天。我有痛经的习惯,特殊的日子里,总是折腾得人什么味口也没有。开始吴军不解,当有规律地出现了两次后,细心的他忍不住问了我。第一次对一个男人说,我尽量说得轻松,但末了,脸上还是飞起了红晕。偷眼看吴军,以为他会笑,不想,他倒是一脸凝重,自顾自地说:“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第三天中午,吴军突然冒了出来,一脸兴奋地站在我面前。半晌,从包里掏出一包东西,挺大个男人竟然扭捏起来,说:“这是玫瑰花茶,说是对缓解女性痛经有特效!”我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愣愣地接了。他又急急地说:“放心,我打电话找同学问了的,我最信任我们那一个老中医,我这次特意去核实了,说这个固本培元,长喝就好了!”
忽然间一阵奇异的感动涌遍全身。我能想象,这样羞涩的一个男人,为了我,肯四处打电话,还跑了一大圈,他该是怎样面对别人疑惑的眼神!
是的,我确实在真实的感动中快乐无比。我把吴军当成了最信任的人,和他一股脑儿地说了我以前的遭遇。吴军就安慰我说,都过去了,现在不是有我吗,我每时每刻都会在你身边,再不会让你受伤害了。
于是,所有的休息时间,我们几乎都是手牵着手一起度过的。我十分珍惜这份真实的感情,我开始无数次憧憬爱情的幸福。
如果没有吴军的那个“坏习惯”,我们的牵手可以说是一道最完美的风景。
吴军是线长,按规定是两人合住一个套间,一人一小间,比我们集体宿舍强。他却从没有哪怕是随口说让我到他宿舍去坐坐,而且每晚绝对11点准时送我回家,哪怕我认为我们是在饭菜的香味和玫瑰花茶的滋润中进行着“热恋”。
(三)
也就是在一个很平常的傍晚,我们照例出外散步。突然起风了,吴军脱下他的外衣披在我身上,我怕他也冷,就提出回去。一起回到我的宿舍,同屋的女孩们都各自外出寻找精彩去了,他和我面对面坐下,宿舍里安静而温暖。我看着吴军总是温暖的笑,心里突突地跳着,脸没来由地红了一下。
吴军轻轻地抓住了我的手,眼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动。我没有动,此时,我真实地感到,空气中弥漫着爱情粉红色的气息。吴军突然站起来,一把把我搂在了怀里,他的嘴压下来,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索性闭上了眼。吴军狂乱地吻着,手开始寻找我的纽扣。
也就是在这种迷乱中,脑中突然有个阴影一闪,心中莫明一痛,我猛地一把推开了他,眼泪随之流下来。吴军见我这样,慌了,急忙给我擦泪,直说“对不起”,最后真诚地说道:“我不会伤害你的!”此时,他突然下意识地抬腕看了一下时间,又对我说:“我真的不会伤害你,我得离开了。”
其实推开吴军后,我心里充满愧疚,但对他此时习惯的离开,这一丝愧疚马上被积下的委屈所代替,我不管不顾,大声冲他喊叫,“你去吧,你去吧,准是你宿舍里还有个人等你!”
吴军听到我的哭喊,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深情地望了我一会,最后说:“是有个人在等我,但我真的不会伤害你的!”说完还是走了。
我感到了一阵窒息,以为安全的幸福,不想却让我成了“可耻的第三者”!他一再说不伤害我,但这不就是伤害吗?我用被子蒙上头,任眼泪流个不停。
接下来的几天,我有意回避吴军。他刻意和我“巧遇”了几次,我冷冷的,他还是那样温暖的笑,我却是宁愿理解为“虚伪”! #p#分页标题#e#
那天照例在水池边洗手,身后突然传来了吴军的声音,“我们好几天没一起吃菜了!和我一起吃吧,我知道你吃得不好。”我坚决地摇了摇头。
吴军低下了头,半晌,像下了很大决心似地说道:“你不是不明白我为什么一直准时回去吗?走,跟我到宿舍,让你见见她!”说完不由分说,拉起我就走。
突然吴军说:“你不是喜欢那道菜吗,你等着!”不等我说话,吴军已麻利地打开床头的一个大纸箱,从里面拿出了煤油炉、调和油……摆了一床头柜。熟练地点火,放上小炒锅,他紧跟着说:“我母亲最会做这个菜,我父亲也最喜欢吃这菜,母亲早早地就教会了我,说是如果她先于父亲去了,不至于让父亲断了顿,要知道,父亲是吃了一辈子的,父亲和母亲的结合,也是这道菜的功劳,现在我每月都给父亲寄,这次回去,我一下就带了两罐,能管些日子了!”
我彻底明白了,原来,我一次次享用的美味,就出在这里!我的眼泪终于哗然而下,爱,原来可以这样延续!一生,为心爱的人做一道菜,至死不渝!
锅里已飘出了香味,我轻轻地从后面,环住他的腰,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你愿不愿意,用一生的时间,教我做会这道菜,我想,我会学得很好的!”吴军停住了手,突然叹了口气说:“唉,就怕到时,师傅教老了,徒弟还学不会哟!”我在眼泪中忍不住笑出声来,捶着他的背说:“我有这么笨吗?”
这次,我笑得最灿烂,因为,我伏在了吴军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