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了那句俗语:一辈子不生病的人怕生病,病了就要命。你患了癌症,晚期。我把化验单掖得死死的,央求医生给你出假证明。
看我红红的眼眶,你试探我:是不是┅┅不等你说完,我就生气地训斥你:你真是越老越多疑,咋成这样了?这于我,是从来没有过的语气,我装出不耐烦你耽误我样子。于是,你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对我的愧疚上,你的病被暂时瞒过。
医生说,抓紧手术。可妈妈在病中,我没一个帮手。不得已,我自作了主张,托了人,为辅你联系了一个外地知名教授,来本地医院为你手术。
手术不久,教授出来说:很不幸,右侧也有了,是缝合还是签字继续手术?密密麻麻的意外露着狰狞的面目,后果完全自负几个字冰冷彻骨。但,我还是签了。与其让癌细胞吞噬掉你的生命,不如我放手一搏。好在,手术还算顺利,你竟然没有输血,多年的投递、架工作让你练就了铁架子的身板,再加上你开朗的心情,手术后很快康复了。
走时,医生把我拉至一边,小声建议:还得化疗。不!看着倔强的我,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开了。做了你几十年的闺女,我如何不知道你的犟脾气?闲唠时,你经常嚷嚷:要是我得了癌症,我就不活了。于是,我宁可冒险和你的癌细胞抗衡,也绝不让化疗的痛苦泄露事情的真相。
你的心情真好,甚至还调侃我为你花了冤枉钱,你说那个疙瘩长在你身上一辈子也没事,是我非要割掉你的肉。一天,你喊我乳名:兰兰,爸给你在施行社报了名,咱父女俩去游游北京咋样?钱的事老爸负责。我笑了,刚想说:你真是老糊涂,忘了我上班的话,却突然看到你张着嘴巴、十分期待的样子,就迅速拐了弯:好哇,老爸,这次我可要你“放血”了。你孩子气地连声保证“中、中、中┅┅到了学校,仔细给校长说了情况,又加班加点地提前上完十天的课,主动掏了请假费,才得以脱身陪陪你。
旅途中,你一会说指甲长,一会说耳朵痒,我是找着指甲剪、寻着挖耳勺,还要马不停蹄地给你买水找厕所。有个七十多岁的旅伴,极为羡慕你的待遇,你龇着被烟熏坏的牙,幸福地嘿嘿笑着。我假装严肃:这烟,能不能彻底戒掉?你一迭声地应承:戒、戒彻底戒。
但,幸福只是和我们父女暂时打了个照面,一晃眼的工夫,又绝情离去。一天,吃完饭,你不停地摆弄手术过的脖子,疑惑地说:我咋又摸出个小疙瘩呢?我一惊,搭手过去,是的,它又来了。
这次,我直接带你去了省城,去找那个知名教授。教授很照顾你,迅速给你实施了第二办报手术。我忘了给你备血,教授也说没必要,谁让你曾经是铁鼓铜锤的面目呢?但,我们粗疏了你的身体已经不是第一次的完整了。你大动脉出血,急需输。我跑到血库,管理售货员客气而冷漠地告诉我:抱歉,没有提前备。我折回走廊,伸出胳膊。不行,没有检验。我又跑向血库,卑曲着身子:师傅,这个不多,请你收下,血┅┅走走走,谁让你弄这一套!仿佛,我做了见不得人的坏事。但我又顽强地折回走廊。你给你爸找的血呢?病人开始昏迷┅┅我抹了一把泪,咬起了嘴唇,第三次奔向血库:医生,我求求你┅┅我虔诚地跪下了,我想:你用精血养育了我,我,一样可以为你不惜一切。
出院那天,大雪纷飞,年的气息越来越浓,我嘱你好好在医院等我会儿。我去了商场,给你买回了一件开衫保暖内衣。解你的衣服时,你竟红了脸,嘀咕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我笑着哂你:昏迷时,你咋不自己来?哪一天不是我给你端茶送水?侍候你吃喝拉撒的?醒了,就开始讲究了?我把内衣给你穿齐整、拉平,又给你扣紧厚厚的军大衣、戴上虎皮毡帽,甚至把我的大红羊毛围巾也给你围在了衣领外。你说:这下,可不会冷了。特别里边的保暖衣,贴着身,像个小棉袄一样,暖和极了。#p#分页标题#e#
怎么不是?当年,有人嫌我是丫头,让你放弃生命垂危的我,你坚决不允,把我用棉被包着,趟着齐腰深的洪水送我去了大医院。你总是说,男孩女孩都一样。今天,我们换了个,你也一度担心过:一个女儿身,怎么方便照顾一个老男人?现在,你总该明白了吧!我,不止是娘的小棉袄,我一样是你胸口的那层棉,暖心暖肺地做着你的小棉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