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岸的烟火

  

    文曾经说过:要给她一段最美的爱情,让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羡慕她。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四年前,四年前的春天。他26岁,她22岁。

    那一年,有三个男孩子在她身边围绕。三个都曾说喜欢她的男孩子,思路,小天,阿威。一个比一个青涩,却都有着不服输坚持到底的耐心,象比赛掰手腕,谁也不肯先缓下那口较着的劲。

    他们三个在没认识她以前,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兄弟。他们曾在一所学校里上学,一起毕业,一起找工作,家又离得近,而且三家之间彼此还有着不远不近的亲戚关系。他们一起玩游戏,每天在一个时间里都要聚一聚,哪怕只是在一起抽颗烟。然后,她就出现在他们的世界里。她有着和男孩子一样的率直和义气,有着弱不禁风的体态,有着象小孩子一样的单纯和那样不管不顾的热情。

    她溶入到他们三个的圈子里,他们和谐的关系开始变了。明明干什么都在一起的好兄弟,这时候就有一方负气似的故意离开,故意说相反的话,故意为难哪一个人,象心里有委曲不知要怎么向父母发泄的孩子。那种故意是明显地,给其他两个人看,也给她看。他们都希望自己在她心里会跟其他两个人不同。

    她常常会收到他们发来的短信,都是单独约自己的。聊的话题也不是四个人在一起的话题。她虽然只有22岁,虽然有时候也没心没肺的闹,可她有着一颗细腻敏感的女人心,这颗心被平时的嘻嘻哈哈给掩盖了,所以骗过了他们。

    她感觉到了他们和她独处的紧张。有时候,想着他们故作成熟的动作与话语,她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笑声有时候会惹恼他们,他们瞪她一眼后,仍然继续……扮成熟。她笑得更厉害了,直到他们恼且羞,实在扮不下去了,打发她回家。

    这样的约会她乐此不疲。她明白,他们仨是喜欢上她了。她喜欢被他们喜欢,喜欢和他们在一起,喜欢看他们和她负气一样的闹别扭,喜欢看他们扮演成熟男人的角色。那一年,他们仨还不到20岁。她梦想中的男朋友可不是要这么小哦。

    元宵节,他们仨和她一起去找他们的哥哥,相约一起让他哥开车去看灯会。因为他们不远不近的亲戚关系,这个哥,被一个人称为表哥,被一个人称为堂哥,被一个人称为:姨家的哥哥。这个哥哥,就是文。

    这是她和文初次相见。

    初次相见便被他磁性的嗓子吸引住了,还有那双能看穿人心的眼睛。他的样子击中了她内心温柔的部分,她忽然忧郁起来。

    他们仨“不露痕迹”其实却很拙劣的表演着,都想让“哥”知道,自己和这个女孩子的关系不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以往,她会笑的,任由他们去说去扮演。今天,她忽然很害怕,害怕面前这个哥哥真的会以为她和他们仨的某一人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所以,她躲闪着,扭怩着,对他们表示亲热的行为抗拒着。

    隔了好多年后,她还能记起她当时窘迫的样子:心慌意乱,红着脸,语无伦次分别和他们仨说着话,小心翼翼地岔开话题,不让他们谈及到自己,不让他们有说亲昵的话的机会……在依然寒冷的季节她的后背却冒出了汗。哈……一想到这儿,她仍然是禁不住又笑出了声。

    她和文的故事就是在看灯会的时候开始的。她是刻意想要去和他交往,所以,在文的面前不时露出小女儿姿态。她那想还想,不知她的表演拙劣否?

    看过灯会,来到江边,这儿,有元宵节的保留节目,放烟花。她来了不知有多少次了,往常只觉得拥挤,乱嘈嘈的吵,即使再美的烟花看在眼里也逊色不少。这次不同,熙熙攘攘的人流把瘦小的她挤得东倒西歪,她不时被撞到文的身上。有一次,她被撞得太厉害,一下子跌进文的怀里,她是是羞怯的,又怀着某种喜悦。于是,文抓住了她的手,有时候,把她拉到他胸前来,护卫着她。他们仨早被人流冲散了。#p#分页标题#e#

    第一支烟火冲向天空,人流便渐渐安静下来了。都仰着脸,看那奇绚无比的烟花绽放。

    他仍然牵着她的手,她当然也乐意。

    一支烟花“嘭”的一声上了天,瞬间爆裂开来,没有五颜六色的缤纷,只有紫色,单一的颜色在别的烟花的映衬下不仅没有失掉光彩,反而在绚丽缤纷中更显出一份明亮耀眼来。

    “这只好看!”她和文不约而同。语音落时,眼神交汇,欣喜写在眼睛里。她心跳不已。

    故事就是这样开始的。他们开始了约会。她告诉他他三个弟弟对她说过的话,她说:“他们仨都喜欢我呢。”文说:“三个小屁孩,懂什么。”她说就是就是。

    就是,19岁的小孩子懂得什么是爱……

    文说:“我要给你一段最美的爱情,让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羡慕你。”

    “嗯!”

    那时候,心里满满的幸福,以为这幸福就是永远了的。其实,他说的话里有语病呢!他说,给她一段最美的爱情……是“一段”,不是永远,是爱情,不是幸福,只是,她那个时候,以为爱情和幸福是可以划等号的。

  

    果然,她和文的爱情真的只是一段。不到一年的时间,离下一个元宵节还差两个月。

    她那时是痛不欲生的。她那么疯狂的爱他,他也曾为她做过那么多让她感动和流泪的事情。她曾经想,再也不会有比这更美的爱情了,再也没有比他们更甜蜜的情侣了。

    可是,就是这样深爱,也经不起一点点小小的挫折。仅仅因为一句话,他们便分了手。分手是她耍小性儿的,以为他会来求她,求她原谅,象以前的许多次。可她等了他两天,他还是没来。她后悔了,带着被伤害的自尊发短信给他,只要他也有和好的表示,那么她就会不依不饶兴师问罪去。象以前的许多次一样,他会把她抱起来说:“小东西,怕了你啦!”然后,和好如初,更见恩爱。可,这次不同,她发的短信如泥牛入海。她再发,顾不上自尊心,怯生生的,有点求饶的意思了。他还是不理。她打他电话,他不接。这样子求人,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所以,她鸣金收兵,以一种高傲的姿态包裹住受伤的心。

    他们仨中的两个在她恋爱后,去了外地工作。

    他们开始恋爱的时候,是在秘密的状态下。她虽然嘴上和文说他们是小屁孩,但她知道,他们对她的感觉是真的,不能伤害。只是,因为年龄,因为他们的扮成熟,即使是真的,那也是有青涩味道的感情。

    他们的感情公开,是因为有一次,小天手机没电了。于是,用她的。那次的电话正巧是打给……文。在她的手机屏幕上,出现的是“老公”两个字……

    她记得那时谁也没说什么。他们四个人低了头慢慢走。她还感觉到,他们仨之间又能和谐起来了,象她没溶入以前的样子。

    因为她的移情,他们仨不再是“情敌”,同是天涯沦落人,就惺惺相惜起来。当然,他们的关心还是一既往的。也有时候,真情流露,其他两个人也不再有敌意,反而会有意撮合,仿佛他们仨不管是谁成功了,另外两个人都是高兴支持的。

    但,他们没有机会去争取。她正爱得如火如荼,一颗心全在文的身上。

    他们仨有了一次去外地工作的机会。他们相约一起走。思路没有走,因为不久他的姐姐要出嫁了。

    失恋的日子,思路一直在身边。看着她哭,听着她心情不好时发脾气。她也只有在思路面前才不需要伪装,恣意而为。#p#分页标题#e#

    无宵节。小天和阿威因为年假的关系还没有离开。他们仨约她去江边看烟花。她和文是在这个日子开始的。她想起来心里还在痛。天空中,一朵一朵盛开的烟花,把寂寞的天空变得热闹起来。而她的心,却在这热闹里寂寞起来。她固执地往回走,走得飞快,把他们仨甩在后面。

    她走过桥,他们也跟过来。她坐到岸边的沙滩上,他们也跟她坐下,一声不吭。她笑了。他们也笑了,好象回到了从前没有文的日子,那时候,她就看着他们的傻样子笑。

    隔岸的礼炮一声接一声把烟花送上夜空,绽放,瞬间凋落,连痕迹也寻不到……就象她和文的爱情。

    “我要看紫色的烟花!”她说。

    他们三人对望。不知要怎么办。说来奇怪,今天晚上真的没有见到纯紫色的烟花哎……

    “我要看紫色的烟花!”她再一次大声说。

    于是,他们决定,由小天去对岸找放烟花的炮手,问问有没有紫色的烟花,如果有,就让这支紫色的烟花专门为她绽放吧。

    跑上长长的桥,小天高高瘦瘦的样子在烟花绽放的夜空下奔跑。

    一会,她接到小天的信息:再数9支烟花,第十支紫色的烟花为你绽放。

    他们仰头望向夜空。一、二、三、四、五、六、七、……

  

    小天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近了,近了。

    他高举着手:“八……九……小蝶,下一支……”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的身子被急驰的车子撞得飞起来,又重重落下,再弹起来,再落下。

    思路和阿威已哭喊着奔过去。

    她的双脚已不能动。那紫色的烟花冲天而起,落在她眼睛里却只有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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