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5点半,杨歌睁开眼睛,不用看床头的闹钟,他知道此刻电子钟上的数字显示。每天这个时刻他准时会醒来,在未醒前的一刻睡梦与清醒纠结在他的脑海中,那一刻如昼和夜交替前的过渡。
窗外夜色如漆黑,带着嘶哑声吼叫着的北风穿透厚厚玻璃直达耳中。杨歌起床,穿衣,洗漱,一切完毕后走出幽暗的楼道,空旷街道除了昏黄路灯照耀下显的极长的影子,空寂无人。
他去上早读,持续了两年如此,如今高三更有理由持续下去。
可杨歌不是好学生,尽管他起这么早,那只是一种习惯,杨歌如是解释。
他只是保留了一个学生的习惯,这种可悲是他的还是要归结于制度,无从而知。杨歌也未曾深入思考,他不喜欢,便要放弃,亦或这也是一种习惯。
杨歌一直是沉默的,从未有过多的语言,如吝啬般节省。更多的时候,屈蜷在课桌上,睡觉,听音乐电台,偶尔面无表情和同桌开几句半冷不白的玩笑,便又相继无言,周围人又各自回归自己书桌的方隅世界。
杨歌的座位在倒数第二排中间,四周挤满人,他喜欢被包围的感觉,一旦离开,孤立无援便会包围他,换句话说,他没有安全感。
四周围满圈子里的人,所谓圈子,杨歌他们一类人的自称,是指他们这些被升学无情抛弃或者也是自我放逐的班级边缘人。
冬季的高三教室,冷寂的超过外边嘶吼着北风的天空,时常空气中冰点一样寒冷,拥挤层层人影中时常发不出丁点声音。杨歌时常感到害怕,因为在梦中他总是在一间黑暗死寂屋子里挣扎,突然发现四周都是人,却不动。
外面惨白的冬日阳光,经过玻璃投射后印迹在杨歌的书桌上竟然出现一个个淡黄光斑,很温暖的色彩。教室里依旧沉寂,可是杨歌四周人小动作却接连不断,斯斯漫画书翻页声,哒哒游戏机按键声,切切如私语般音乐电台女主播说话声,这些声音虽细微,几乎不可闻,但杨歌心里却那么地温暖听到这些,这些可以让他几近凝滞的血液重新开始恢复流动。
杨歌时常沉默着,其实在这种压抑中他十分想呐喊出来,这种想法时时浮现出来,几乎无法控制。但圈子里的些许温暖让他心安许多。臭味相投加之些许同病相怜,杨歌他们这些人看起来异常团结,不然也不会自诩为圈子,俨然一个与班级分庭抗礼的小集体。圈子里调皮的居多,玩乐起来花样百出,脾气倒是一样的温顺,所以这里这里其乐融融,课余的时候时常欢笑不断,倒也不失为高三教室里的一道风景线。
可以看出,杨歌的成绩并不好,杨歌倒也无所谓,老师称之为自暴自弃。也难为他,一个对文科感兴趣的人在工科班里让他有太多的无奈,而一切又容不得他去选择,幸而家里对杨歌并无太大企望,文凭如今只是个吃饭的工具,父母这方面清楚的很,诺大家业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且无败家的陋习已遂他们愿,望子成龙并不希望,一生安稳平安他们只愿拥有。父母的明了让杨歌心安理得的过着轻松的日子,也曾有过愧疚,但很快被遗忘,对感性敏感的他面对理性的直接那是一种残酷。
罗逸是杨歌为数不多熟知的女孩,所谓为数不多其实是除此唯一的地步了。杨歌是顶沉默的,少言寡语自然讨不了女孩子欢心,样貌也无特别吸引眼球之处,所以总显的周围形单影只。
罗逸在城市的西边,太阳走回家的方向。杨歌是在BBS上灌水认识的。那年是冬天,天气冷的把人冻成一团,空气潮湿冰冷仿佛被一把沾过水的破拖把淋漓着拖过,冬天整个城市被冰冷蹂躏的一团糟糕。在这种极端天气中,杨歌愈发显的沉默,白天爬在书桌上,几乎一动不动,仿佛蛰伏。夜晚来临,网络成为栖身地,沉默并不代表杨歌内心没有任何需要表达,只是把一切具有表达欲望的言语包括肢体动作深深内聚,化为沉寂着的思想,外表坚硬,内心柔软,大抵如此。 #p#分页标题#e#
那天杨歌发了疯似的在一个文学论坛上猛灌水,言语激烈,尖利。和平时的沉默判若两人。然后一个名字叫似水幽兰的人突然闯进QQ中来,那个人就是罗逸。
那天晚上杨歌和罗逸聊了很久,仿佛要把以前的沉默偿还似的。杨歌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表达欲望,内心被隔着网络蒙纱的似水幽兰未来的罗逸引诱着,似冰冷遇到了炎热,亦或是炎热吸引了冰冷。
文字,电影,音乐,最喜欢的乐队名字,等等。两个人的话题在时间的流逝中铺展开来,漫无边际,又绵绵不绝。
然后从网络上又蔓延到纸笔上。杨歌依旧上课睡觉,时常目无表情。只是在阳光透过冬天的阴霾天空照射在杨歌的课桌上可以看到他眼睛中刹那清澈,灼灼似火。
从树叶飘零的深秋到片片碎雪落下来,杨歌给罗逸写了12封信,收到的是第13封,罗逸约杨歌见面。
北方的城市冬天时常会有很大的风,吹过傍晚掉光树叶的树,刺立着突兀地枝桠,呼啦啦地响着。
杨歌决定去见罗逸,周六的傍晚杨歌骑着单车穿越大半个城市,披了一身落寞的风,然后看见满脸笑容的罗逸。两人上了天桥,此时天色昏暗下来,万家灯火在城市的街道上闪烁,光与影照耀在两人的脸上,杨歌便开始和罗逸说话,一反往常的沉默,也许对陌生人更容易敞开心扉,尽管两个人在网络上,信纸上都有过交流,甚至于几乎无话不谈,看是在见面前的那一刻他们不是陌生人吗?他只知道她叫罗逸,
她除了杨歌的名字外多知道的只是两个人生活在同一个城市而已。
那天罗逸穿了黑色羽绒服,长直发,脸上未曾消失过微笑,笑起来眼角向上翘,弯弯的如同两只好看的月牙,看着这个外表看起来羞涩的男孩,听着他看似平淡其实心已变得急切的说话,她想起来另一个男孩子,曾经也是这么近的听着他说每一句话,那时候他的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自己的心跳,可是曾经的爱,早已经消逝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