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雕刻的幸福时光

 


我快要睡死过去了,若不是坚果跑来舔我下巴我真的要睡死过去了。昨天晚上前院酒吧里的客人好吵,似乎喝了很多酒。可外婆似乎很开心,那样她就可以赚很多钱。
我把坚果一把搂了过来,拿手指甲给它挠痒痒。它不吵也不闹,乖乖地翻过肚皮来让我蹂躏。坚果是我从后海边上捡回来的流浪狗,碰到它的时候它正在一个垃圾堆旁翻吃的。看到我时,它就毫不犹豫地围到我身边来。然后,我再也没让它离开我。
因为我知道被抛弃的滋味。
我端着碗饭爬到屋顶上去。春天的风很好,吹到脸上痒痒的。外婆在下面唠叨着没完,叫我快些吃饭然后去画画,假如想有出息的话就好好画。我塞着满嘴的米粒说,谁稀罕。外婆马上转到我面前来仰着头唠叨,一副居委会大妈的嘴脸,说若是她的话她早就不供了,省钱,可谁叫她生了一个不孝顺的女儿,她跑到国外去扔下我气她。
我把一大块肉扔给了坚果,嘟囔着说,这都哪跟哪儿啊。
外婆继续唠叨着,然后听到送啤酒的小工来问阿婆今天要多少,外婆踮着小脚去了前院。
我把两条腿搭在屋檐上,一摇一晃。坚果趴在我怀里摇尾巴。有时我在想,假如我们不住在后海边上,该有多寂寞。说实话,我挺喜欢这里的每一条胡同,算是北京城里最后最美的胡同了吧。我像《十七岁的单车》里的高圆圆那样骑着单车穿过胡同的时候,总觉得我再也离不开了。可谁都不会离不开谁,就像我妈妈忽然就走了一样。
这样也好。
   

隔壁的聋哑学校开着窗子,我看着一个年轻的男老师站在讲台上打着手语。真安静,假如我们班上自习也这样的话,班主任早就乐翻了。
阳光好的不得了,坚果趴在我脚上打起了酣。画板上依然是一张白纸,挤好的颜料都快干了,我还在一旁削铅笔。这样子被外婆看到又会挨骂的。每次她一骂我,我就会随手拿起笔蘸点颜料往牛仔裤上涂,以示反抗。其实该画哪我都知道,过不了几次一条艺术品的裤子就出来了,然后就可以穿去给猫猫看。
学校里下课了,一大群孩子从教室里冲了出去,留下他在擦黑板,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得到粉笔灰在他面前打着旋。然后,他用挽起的袖口擦了一下汗。
我从屋顶冲了下去,像坚果见了肉骨头一样。跑到前院的酒吧前台,朝里面的服务生要了一罐冰镇可乐出门。留下外婆在后面大呼小叫。
他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风景,风吹进教室的时候顺便掀起他的几根刘海。上课的时候他总是微笑,很好看,可是他不笑的时候,更好看。
我隔着栅栏站在外面,一只手伸进栅栏,把那罐可乐递给他。他一愣,然后接了过去,说了声谢谢。我也一愣,我说,我以为你也是聋哑人。然后我们一块乐了起来。
坚果也跑过来,把两条腿搭在栅栏上,吐着舌头看他。他说,那是你的狗?我说恩,叫坚果。他说几岁了。我说不知道,我见到它时它就很大了。他又是开心地笑,像个孩子似的。
然后他说要上课了,谢谢你的可乐。


我懒得回去听外婆唠叨,顺便跑去胡同口猫猫的小店。
猫猫的店蛮小的,胖点的压根儿挤不进去。猫猫总是皱着眉头对顾客说没办法啊,寸土寸金,你随便挑吧选吧,我保证不赚你钱。每次人家付完钱刚走,猫猫就搂着我脖子说,哪吃去,你随便挑!她一那样,就准是赚着了,还赚了不少。这小丫头片子,鬼精鬼精的。
我进去的时候,正好一个男孩挑中了一件T恤,问她能刷卡吗。猫猫阴阳怪气儿地说,你看我像ATM吗?就把人家说走了。然后她看着我的时候狠狠地叫了一声,跟谁踩了她尾巴似的。
我俩有日子没见着了。她说见不着我的日子度日如年啊,我笑着去打她那张甜嘴巴。我问她都忙什么呢,店都关着不开,啥事比赚钱重要啊。
她拿过来一条裙子给我,一边叫我试,一边说,还能忙什么,排练呗,要毕业了,总不能一直卖衣服吧,以后还想出名呢!
她不提醒我我还真给忘了。猫猫是学表演的。猫猫跟我说过,她一个人跑来北京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一只手提一个包,除了几件衣服她什么都没有。可她还要考表演,她觉得她天生就要是要做演员的。 #p#分页标题#e#
然后,那年她没考上。
后来她给人刷盘子,当礼仪小姐,做服务员,终于有了自己一点钱的时候,她开了一家小店。然后,我们熟悉了。她说她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的怀里正抱着一只脏兮兮的狗,去摸她刚进来的裙子。可这么多年了我依然没有穿过裙子。
很多年了,坚果都老了。猫猫都毕业了。我也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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