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

　　    芸是我的大学室友。十年前，我第一眼见到她时，惊为天人。关于怎样形容芸的美貌，我思忖了很久，觉得还是套用痞子蔡形容轻舞飞扬的原句比较贴切：“有些女孩的美丽，是因人而异。换言之，你认为美的，我未必赞同，但我肯定没有人质疑这个女孩子的美丽。”

    当然，美丽也分为N种类型，也许像冷若冰霜的小龙女、也许像清新脱俗的王语嫣、也许像天真无邪的香香公主、也许像刁蛮任性的赵敏、也许像聪慧狡黠的黄蓉·····我想，芸的美丽更神似于香香公主，妩媚而艳丽。公允地说，芸并非一个无知的花瓶，她的智商绝不亚于我们寝室的任何一个室友，从未见她怎样认真地对待过学习，到了期末临时抱抱佛脚，每次都可以轻松过关。

    作为一个超级美女，为了维护自己的美丽常胜不衰，芸对所有大牌的服饰和化妆品如数家珍，对服饰搭配技巧和美容小常识的研究更可谓极有天分。从芸的身上，我明白了，做美女这回事，也是不进则退的。比如，为了保持樱花般白里透粉的气色，芸通常都是在早上8点半以后起床，然后梳洗化妆打扮是一小时，接着才是慢条斯理地吃早饭，为了维持皮肤的滋润与水嫩，每天的早点都不会漏掉一杯牛奶、一个水果、一粒深海鱼油。接着才会夹着她那个别致的书包去上课，一路上当然是风光无限，所经之处，少不了男生的赞叹和女生的艳羡。四年来，芸一直孜孜不倦地为美化校园做着无偿贡献。

    美丽过分的女子，很容易让同性心理失衡，道理很简单：只要和芸一起出门，所有的女孩都成了陪衬。都是花样的年华，谁甘心做左拉小说里的陪衬人角色？所以在入学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芸都是孤家寡人，独来独往。但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很久。我，还有寝室里另一个叫小敏的女孩，都和芸成为了好朋友，到今天也一直保持着友谊。我说过，芸的美丽并不单薄，她深谙美女的第一生存法则———内敛。一个恃貌傲物的女人，很容易遭致同性的厌恶和排挤。芸从来不大声说话，亦舒师太早说过：做人切记要“静”，静静地来，静静地去。我比较烦聒噪的人，话一多就容易显得没有内涵，可惜很多女人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芸很快以她的恬静和安详赢得了我的好感。

    作为芸的密友，我是她大学里的爱情的见证者。爱情，在高中时代是奢侈品，拥有它很奢侈；而到了大学，爱情，就仿佛日用品，没有会很寒酸。所以，从大一开始，我们寝室里的女孩子相继被嘴上无毛的臭小子拐走。而芸，是最早拥有护花使者的女孩。

    那个有幸摘取芸这朵花魁的男孩叫东。我至今记得，他曾经给芸折过1001只纸鹤。那是芸的20岁生日，有人在窗台上悄悄放了一个精致的纸盒子，盒子上面有芸的名字。芸在众室友的催促下，红着脸打开盒子：哇！所有的女孩子都惊呆了，粉黄、粉红、粉蓝······五颜六色的纸鹤层层叠叠，每一只都仿佛展翅飞向爱的姿态。事后我们7个人数得手发麻———恰好是1001只。千纸鹤在某个年代是爱情必不可少的浪漫元素。想象着，一个清秀的少年，在灯光下，一只一只地折着别致的纸鹤，那份暖暖的感动，在情窦初开的年华里，是多么美好的回忆。

    那个为芸折了1001只纸鹤的男孩东是校男篮的绝对主力，有“内地版王力宏”的美称，人长得帅气，又有体育天赋，当然有资格当上校园里的明星人物。

    我还记得那个阳光温暖的3月，我、小敏和芸走在校园里长满槐树的林荫道上，突然，小敏诡秘地拍拍芸的肩膀，坏坏地笑：芸，前边不是东吗？他是你的男人。小敏就像个女巫，她的话总是很快就能得到应验。或者说，在这个世界上，某些人注定是要相逢和相爱的。不知道是东的距离和我们太近还是小敏的声音太大，东正走得好好的突然一个猛回头，在他回首的那一刹那，我看到空气中的电光石火，传说中爱情的火花就在他们眼神交汇的那一刻“砰”地被点燃了。#p#分页标题#e#

    不久后，芸和东成双成对的身影就成为了校园里最引人注目的一道风景线。

    4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来不及回味爱情的甜蜜，分别的时刻已经降临。年少的时候，我们都对自己的恋人说过：永远爱你，永远在一起，不离不弃，无论风雨，无论路途坎坷。然而，谁能告诉我们，永远有多远？

    芸在毕业前做出了让人跌破眼镜的惊人之举：她甩了潇洒出众的东，与一个叫晨的毫无特点的男生闪电恋爱了。每次看到晨，我都会忍不住想，大学的扩招政策好啊，张三李四都可以进大学，只不过在大学校园里，红花永远是红花，而绿叶也永远只能是绿叶。晨只是一般的相貌和谈吐、一般的学识和风度，个子很矮，跟芸一般高。这种条件的男生，别说是追芸这种尤物，就是中等美女，也很有可能是碰一鼻子灰的啊！

    为什么？我和小敏在宿舍的天台上，几乎是同时向芸提出这个问题。芸沉吟着，幽幽地说：现在的就业形势这么严峻，没有背景很难找到一个好的工作，我只是普通家庭出生的女孩，东也是，而晨，他的爸爸是XX市实权领导。这个结论让我和小敏不约而同地沉默了。接着，芸向我们娓娓道来了她的成长历程，芸的妈妈也和芸一样是个人见人爱的大美女，然而，因为命运不济，只嫁了一个普通的小职员。美丽的女人，如果不能调整好对婚姻和生活的心态，她的命运注定是在劫难逃。每当芸的母亲看到美丽而风光的女子，总会暗暗难过，同样是红颜女子，为什么她就要过卑微的生活？她把这一切归结为自己年轻时没长后眼，但是既有了这如花似玉的女儿，这辈子也不想再骑驴找马，只把希望寄托在芸的身上，希望她能够以傲人的美貌钓得金龟婿。所以，当芸的妈妈听说东的父母不是什么有力人物时大骂这么多年都白教了芸。芸最终在母亲的数落中选中了晨。

    晨的老爸果然轻松就将芸安排进了X市一个很肥的单位做一份轻松的工作。可以说，芸没有费吹灰之力就获取了一个让人羡慕的好差使。不久后，芸就跟晨结婚了，公公给她备的婚房非常豪华，黄金地段、复式。

    人的命运永远是无法预测的，我本以为，芸这辈子就会在她公公的保护伞下，跟晨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了。但是，没过两年，芸突然打电话说，她离婚了。她的公公一年多前在一次车祸中辞世了，丈夫没什么本事，指望不上，她逐渐开始看晨不顺眼，嫌他不够活络挣不了大钱，为人处世又不够灵活，名字后面也没混上个长；起初她唠叨的时候晨还默默听着，但突然有一天晨跳起来摔碎了家里一个名贵的花瓶，从此后他们就分居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啊。电话里的芸一点点悲伤的意思都没有，因为，她说她又恋爱了。对方对她是真心的，已经以她的名字买下了一栋有着浪漫天窗的豪宅。不久后，芸在网上给我和小敏发来了她跟那个男人的合影照，我们又一次跌破了眼镜。这个男人足有60岁了吧？就算他是个款儿，但老头子再好也没人稀罕啊，自古嫦娥爱少年！可是芸说，这个男人对她的耐心是超出常人的，他们是在一次旅游中认识的。起初，芸并没把他当回事，在她跟晨冷战的时候，这个男人一直是他的感情发泄筒，每当她心情烦躁时，他总是随叫随到，即使是被美人吼得体无完肤也毫无怨言，末了，还会掏出光闪闪的金卡，让芸去购物散心。

    老男人的身份是一个台商，在大陆有着几十家汽车用品连锁店。应该说他不是一个吝啬于付出的男人，这也是芸后来真地爱上了他的原因。他出席芸的生日聚会，因事只呆了15分钟，但却调整了菜谱，增加了顶级的红酒和上品的海鲜，走时不动声色地把账结了。一个男人愿意为一个女人花钱，不能说明他一定爱她；但是如果一个男人不愿意为一个女人花钱，就一定说明他不爱她。这是绝对真理。老男人在芸身上花钱是不计付出的，芸很迷恋这种被重视的感觉，她说每次他从外地回来，都会带给她令她惊喜的礼物。只有一个雕花的木盒子，随身带着，却从没有提过。芸不是多话的女人，既然他从不提起，她也从未问过。#p#分页标题#e#

　　
    有一天，那个老男人又飞回台湾后，就再没回来过，芸按照他留的电话打过去，对方的家人告诉了她一个令她倒吸凉气的答案———他死了！原来，他在认识芸的时候就已经得了绝症，那个精致的盒子，竟是用来装骨灰的。芸终于知道了那个盒子的用途。

    芸已经快30岁了，本以为嫁给了老男人，这辈子安心做阔太太了，原先的工作也辞了，不就是三四千块钱吗？对她而言，还不够一套化妆品的价位。在我们都为芸的未来担忧时，芸又有了新的男人，美女就是美女，只要她们还拥有美色，身边就永远不乏男人的追逐。新的男人是一家民营企业的老总，他可以提供给芸她需要的生活品质，芸早就说过，她已经无法降低生活的档次了。我们参观过她的新房：精美的梳妆台上，随意散放着全套CD的彩妆和护肤品，名贵的珠宝和首饰，将永远像爱人一样陪伴着她———那是每个女人的梦想。

    然而，老总什么都能给她，惟独不能给她婚姻。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爱情只能是他们生活的甜点而不能代替正餐，他们的生活需要美丽的女子来丰富而不是被美丽的女子所颠覆。芸已经为他做过两次流产，很不幸，她失去了做妈妈的权利。

    再次见到芸的时候，她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纹，眼神也不再清澈，烟不离手，经常在深夜去酒吧买醉。她的美貌正在被烟酒逐渐腐蚀。有一天，她竟然在陌生的城市街头邂逅了初恋情人，那个曾经为她折过1001只纸鹤的男孩，如今已经成为成熟稳重的男人，他身边是温婉的太太和可爱的女儿。而她的前夫晨，也已经结婚了，妻子已经怀孕，据说日子过得很幸福。

    一生去过很多地方，一辈子只睡在一个人的身旁———这大概是每个女人的夙愿。而芸呢？这些年，从甲男身边飘到乙男身边，然而，除了当初那个为她折过1001只纸鹤的男孩，没有一个男人是真正爱过她的。她凭白浪费了她的美丽。

    “如果现在有一个男人肯为我折1001只纸鹤，我一定会觉得比送给我价值10万元的钻石更加自豪。”说这句话时，在迷离的灯光下，我看到芸的眼睛红了一下，每个人的灵魂都有倔强而高傲的一面，她扬了扬头，没有让眼泪流出来。我想，她这些年大概也有很多伤心事，坎坷的人生、失败的婚姻、逝去的爱情，她是真的美丽，即使流泪的样子都是那么楚楚动人，我突然想起了那首歌———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能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多少人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可知一生有你陪在我身边······（水木年华《一生有你》）。

    这首歌何尝不是写给世间每个正拥有着青春的女子的呢？———在你们最美丽的时候，遇见了谁？有着怎样的对白？情节是否美丽？多少年后回首，是否还有美丽的心情？朴素的爱情信念———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次次想起，却都是无限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