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小故事 １
苏鲁终于有了男朋友，在这个繁花似锦的春末夏初。
苏鲁的生活的确有点困难，在这个举目无亲，不属于她的城市。但不能说她的人生没有方向，至少，当她在这个城市租房子的时候，她就有一点小小的幻想，首先是关于爱情的，她希望能在这个城市遇到那个让自己心动的人；然后，能挣到一点钱，能买到一套房子，不用太大，哪怕只有三十平方米也行。
她的幻想不是没有可能的，因为她是那种非常明艳的女人，苗条的身材，尖俏的脸庞，飘逸的长发，还有撩人的眼神，这些，足以电到某个男人的。
机会终于来了。
从超市下班，苏鲁漫无目的地在路上飘着，她不想回家，那个租住的小屋子，不是她的，没有她的温度，她不喜欢，她宁愿在这个城市人车来往的路上蠕动着。
一个很廉价的钱包出现在眼前，她踢了一脚。没有谁会捡它的。可是，好奇心还是让她捡了起来，她想，万一里面有几张大大的粉红的人民币呢？
结果，很令她失望，里面只有两张十元的人民币，还有一个身份证。
齐家？
苏鲁一愣，似曾相识。转而，又笑了，怎么会呢？
再翻，看到了里面皱巴巴的小本，是通讯录。
于是，她做了一件好事，找到了齐家。
两个人是在商场门口相见的。见到他的时候，苏鲁心里还是微微一动，脸有点红。
２
接下来的交往中，苏鲁知道，齐家也不属于这个城市。
那天，齐家一路跑到苏鲁面前，将一串糖葫芦递上前，脸上满是纯真男人的无邪。
苏鲁眼睛一斜，怎么？用一串糖葫芦就想把我收买了？
不过，她的心里，对这样的献媚，还是有一点点的沾沾自喜。毕竟，每一个女人都希望能得到男人的宠爱，哪怕，是她不喜欢的男人，只要对她宠起来，她的内心还是有一种骄傲升腾起来的。
况且，苏鲁对齐家是有好感的，这种好感，自从她看见他的一刹那，就开始在心底蜿蜒了。
所以，苏鲁笑着，扯过了他手中的糖葫芦，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苏鲁的吃相很美，两片红润的唇，上下左右地蠕动着，就是不见洁白的牙齿露出半颗。真是让人难以想象，她吃得那东西到底有多美味。
齐家傻呵呵地看着她，眼睛都直了。
他在贸大集团做门童，出来进去的，漂亮女孩见多了，但能看到漂亮女孩吃相的时候，并不多。
苏鲁看他的样子，直想笑。但还是忍住了，一手把糖葫芦放到他的嘴边，说，你吃一个。一手拉起他的手，向前走，一直走到苏鲁的小屋子里。
苏鲁一进门，就把齐家推倒在沙发里，看电视吧！不由分说，转身进了厨房，然后就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齐家低眉低眼地瞄视着苏鲁，安静地坐在很旧的沙发上。他以为，听话，是爱她的最好表现。
他不时仰起头看看厨房里的苏鲁，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在心底一下一下荡漾着。
是的，他想要了这个苏鲁。
可是，他用什么养活她呢？他那么卑微。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那么漂亮的她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自己呢？仅仅因为自己长得漂亮吗？不太像，因为，超市旁边的好时刻饭庄的老板帅气又有钱，都已经邀请她几次了，每一次都那么隆重，而她，总是笑笑拒绝。
齐家几次想吻她，温柔也罢，强力也罢，都被苏鲁狠狠地推开，想要我？好啊，等到洞房花烛夜！
然后，齐家就有点呆，什么年代了，还讲洞房花烛夜？但是，他看她认真的样子，到底是没有勇气冲上她的身体了。
3
齐家也喜欢漂亮的女人，他觉得像苏鲁这样的女人，没有那些漂亮的衣服，没有那些昂贵的化妆品，真是委屈了她。于是，他把自己的工资开始无限制地投放在苏鲁身上。可是，即便如此，也不够给苏鲁买她喜欢的那款夏奈尔红色包包。 #p#分页标题#e#
苏鲁倒是从来没有什么怨言，每次齐家把不多也不少的钱放到苏鲁那里的时候，苏鲁就笑着说，好了，银行接纳你的存款了，活期，利息另算！
齐家撇嘴，就想趁机要了她，她回身，推开他，径直走了。
苏鲁把钱存在了一个卡上，那个卡的主人，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天爱！
苏鲁看着日益增长的数字，有点愣。
忽然，就像被谁打懵了的一只猫，苏鲁艰难地睁开眼睛，很费力地动了一下，还好，胳膊，大腿，头，都能动。她使劲地看，一片漆黑，一片寂静，她感到了一阵恐慌，然后是感觉身子下边沁人的凉。她想起来，可感觉头重脚轻，身体里是说不出的疼，说不出的疲惫。她扭头，看见了淡蓝色的小包，从里面散落出来的纸巾，书，笔。用力，再用力，她坐起来，看到了自己凌乱的衫。白裙子在圆润的大腿上有气无力地躺着，翠绿色的小衫撕裂着，她低头看见，自己饱满的乳，有划痕，像哭泣的脸。刚刚发生了什么？一切记忆，汹涌而来。苏鲁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想起来了，有一个人，抱住了她，然后，把她摁在地上，再然后……她不敢回想了。漆黑的夜，让苏鲁感觉那么孤独。
她爬起来，趁着夜色，一步步挪回家。关上门的一刹那，她才感觉心那么疼，但又感觉那么幸运：没有人看见，泪水一行行淌下来，她不擦，认认真真地收拾好自己，要自己坚持。
可是，苏鲁没有想到，在距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她的肚子竟莫名其妙地大了起来。她想到了那个漆黑的晚自习后的夜。
在众人的惊讶里，苏鲁这个尖子生宣布退学，莫名地消失了。
两年前的这些零星的记忆，让苏鲁对着存折有一种恐惧。她知道，自己一直苟延残喘着。
4
齐家之所以这么认真，他的唯一理由，就是想要娶她，但是，他没敢说出来。在这个情欲横飞的年代，居然还有如此认真的男人，不能不说是一个宝贝。他知道，苏鲁感觉到了，不然，苏鲁怎么会那么明媚地待他呢？只是，他怎么也搞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苛刻地对自己，一次次地存款。
一看到钱，苏鲁就小心地存起来，她喜欢的那些东西，只是过过嘴瘾，说说而已。她和别的女人不太一样，为什么呢？
齐家说，你和她们都不一样。
苏鲁抬头看看他，笑着，一言不发。
齐家说，好了，我也和他们不一样。
是啊，他忘不了那个邪恶的夜晚。
他每每想起自己在那个夜晚的狂奔，就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他在几个兄弟的怂恿下，趁着夜色。来到那个小胡同，看到了那个让他心仪许久的女孩子。那时候，他没有资格和她说话的，因为她那么优秀，他只是个退了学的小混混。
那时，他甚至想，他要和他结婚，把一切都给她。但他还是不敢去找她。可是，她却长了一张让他那么迷恋的脸！
于是，不顾一切，他死命要了她，然后，逃离，很远地逃离。
而现在，齐家的脑子里，轰隆隆地划过一趟趟列车，当年的冲动，急促地呼吸，怦怦狂跳的心，他就像一匹奔跑的马啊，离开了胡同，继续奔跑着。
一下子，就来到了苏鲁给的明媚里，他想，心中的阴霾该消散了，坦荡就要从四面八方奔来了。
可是，他却没有勇气，推开这窗户去迎接。
５
当阳光透过窗户钻进屋子，齐家的胳膊还搭在苏鲁的身上。苏鲁看着这张干净的脸，有点心疼。他应该是一个很没有城府的人，不像苏鲁，在踏入这个城市的时候，就悄悄地负重前行了。
苏鲁悄悄提起齐家的胳膊，想要起来。齐家却轻轻哼了一声，更紧地搂住了苏鲁。苏鲁拍拍他的后背，再一次将自己深深地嵌了进去。
两个在城市里飘摇的人，在这小屋里，更加怜惜起来。 #p#分页标题#e#
你爱过别人吗？苏鲁摸着齐家左边额头上的疤，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齐家说。
齐家的头，在苏鲁的怀里蹭了又蹭，轻轻嗯了一声，说，没有，谁能看上我这样一个穷光蛋呢？苏鲁笑了，说，我爱你呀。
你会跑吗？
怎么会呢？
我知道，你不是处女了。
嗯，我也知道，你也不是了。
那我们两个扯平了。
没有，我还有一个宝宝呢，叫：天爱！
６
一个十九岁的姑娘，怀了孩子。却执意要生下来，她说那是一条生命。固执的她，退了学，要去找孩子的父亲。亲情是不能分开的，只有孩子的亲爹，才能好好爱他。
她踏上寻亲的路，漫无边际。但她记得，漆黑的夜，铺满石子的小胡同，结实的肩膀，还有额头上被她用砖头砸出的疤。
当她遇到他，她知道自己的曙光来了。
她很用力地博得了他的爱，很轻易地得到了他的头发，很忐忑地得到了亲子鉴定的结果。
天爱的爸爸——齐家。
而齐家，在找回钱包的一刹那，就知道自己逃亡的日子接近尾声了，那时，他想，即使是和她在一起，哪怕是几天，也总归比一直隐匿在黑暗里好得多。
